第15章烧掉的文件,和她递来的止痛片
清晨的阳光尚未穿透金融区的摩天楼群,楚牧之已经换上了一身灰扑扑的保洁制服,推着清洁车,熟练地融入了大厦的后勤动脉之中。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尘埃混合的特殊气味,这是他前世最为厌恶的味道,如今却成了他最好的保护色。
他的动作机械而标准,每一个转身,每一次拖地的弧度,都精准地卡在监控摄像头的转动间隙。
前世无数个日夜的困兽之斗,让他对这栋大厦的安保系统了如指掌,每一个巡逻路线,每一个监控死角,都早已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茶水间内空无一人,他停下手中的活,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白色药瓶,不经意地放在了咖啡机旁的台面上。
瓶身上贴着一张醒目的标签,上面用打印体写着“神经性头痛专用”,下面还有一行更小的字:“失主请联系:138”。
做完这一切,他退到走廊拐角,继续着自己单调的清洁工作,余光却像鹰隼般锁定着茶水间的入口。
他很有耐心。复仇,本就是一场需要极致耐心的狩猎。
大约半小时后,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由远及近。
孙秘书的身影出现在茶水间门口,她穿着剪裁得体的职业套装,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她熟练地操作咖啡机,等待的间隙,目光无意中扫过台面,立刻被那个突兀的药瓶吸引。
“神经性头痛?”她喃喃自语,伸手将药瓶拿了起来。
这个词像一根针,瞬间刺中了她紧绷的神经。
最近这半个月,沈总的行为越来越诡异。
他频繁地在深夜独自留在办公室,反锁房门,里面偶尔会飘出纸张燃烧的焦糊味。
有好几次,她撞见沈总从办公室出来时,眼底布满了血丝,太阳穴突突直跳,那模样,分明是剧烈头痛的征兆。
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她。
作为在职场沉浮多年的秘书,她深知,老板的秘密越多,自己脚下的冰层就越薄。
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迅速用手机对着药瓶拍了一张照片,然后,鬼使神差地,她没有将药瓶放回原处,而是飞快地塞进了自己的手提包里。
或许,这东西将来会有用处。
拐角处,楚牧之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缓缓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沈明远,你越是想把秘密烧成灰烬,就越证明那些灰烬之下,埋藏着足以将你万劫不复的真相。
中午时分,楚牧之脱下保洁服,换上了一身低调的休闲装,走进了一家隐蔽的私人心理诊所。
他用的是化名,“陈远”。
接待他的是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王医生,他慢条斯理地翻阅着楚牧之刚刚填写的“失眠焦虑量表”,镜片后的目光透着审视。
“陈先生,量表显示你有重度焦虑和睡眠障碍。你在上面提到,经常会做同一个梦?梦见自己从高楼坠落?”
楚牧之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身体微微前倾,神情显得困扰而疲惫。
“是的,医生。每次都是同一个场景,失重感非常真实。而且醒来之后,头痛得像要裂开一样,有时候甚至会忘记自己身在何处,需要好几分钟才能缓过来。”
王医生扶了扶眼镜,在病历上写着什么,口中说道:“从你的描述来看,这很符合创伤后应激障碍,也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的典型症状。但奇怪的是,你描述的记忆闪回……过于具体和连贯,甚至带有某种预知性。这超出了普通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范畴。”他停下笔,抬头看着楚牧之,眼神变得严肃起来,“我必须提醒你,你的深层记忆似乎处于一种极不稳定的状态。如果通过药物或催眠强行唤醒,很可能会导致更严重的后果,比如解离性失忆,甚至是精神分裂。”
楚牧之的指尖微微收紧,他低着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刻意伪装的急切:“那……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有没有……更安全的方式唤醒它们?”
王医生沉吟片刻,摇了摇头:“理论上没有绝对安全的方法。除非……除非你能找到触发这段记忆的‘锚点物品’。”
“锚点物品?”楚牧之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对。”王医生解释道,“比如一张与创伤事件相关的旧照片,一段特定的声音,或者一件承载着强烈情感的实物。这些‘锚点’就像一把钥匙,能够以相对温和的方式,引导你的大脑重新链接到那段被封存的记忆。但这同样有风险,只是相对可控。”
楚牧之将“锚点物品”四个字牢牢记在心里,起身向医生道谢。
走出诊所,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清明。
锚点……一件与父亲,或者与沈明远相关的实物。
他的脑海中,一个模糊的计划开始成形。
下午三点,楚牧之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
他接起电话,调整呼吸,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虚弱而沙哑。
电话那头,是孙秘书犹豫而试探的声音:“喂?请问是……药瓶的失主吗?”
“啊,是的,是我。”楚牧之的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喜和感激,“太谢谢你了,那药对我非常重要。”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攒力气,继续说道:“我最近……唉,总是做噩梦,老梦见有人在一间黑漆漆的办公室里烧文件,火光一闪一闪的,每次都被吓醒,然后头就开始钻心地疼。”
他的话音刚落,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楚牧之能清晰地听到她骤然加重的呼吸声。
他在赌,赌孙秘书的好奇心和不安全感已经压过了她的理智。
几秒钟后,孙秘书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她压得极低,仿佛怕被谁听到:“我……我可能见过你说的那个场景。”
楚牧之的心脏猛地一跳,但他依旧维持着虚弱的声线:“什么?”
“我发一张照片给你。”孙秘书说完,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很快,一张略显模糊的照片出现在楚牧之的手机屏幕上。
照片的拍摄角度很刁钻,似乎是从门缝里偷拍的。
画面中,沈明远背对着镜头,正将一沓纸张送入一个燃烧的铁盆里,橘红色的火光映亮了他的侧脸,显得阴森而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