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好心意渐明
和好心意渐明
这种直觉只是刹那,像羽毛轻轻飘落,沾在水上带起一阵涟漪,轻微极了。
然而此刻,在程岐心底却不亚于掀起了一阵巨浪。
他和桑虞的关系横在巨浪中央,左右摇晃。
两人的对视只有几息,待程岐放下碗盏,一切已然恢复原状。
这个地方并不合适他再去问更多。
桑冀庭斜了眼他,“程大人。”像是例行检查完,嘱咐病患,“你年岁渐长,哪怕是小伤也不要掉以轻心才是。”
“鹿茸,杜仲这些都是很不错的药材,可以定时定量的补一补。”
程岐:“......”
这小鬼说他虚?
少年在胡太保府上一向是哑巴做派,如今一股脑连着说了这么几句,惹得魏延璋下意识分出几丝注意力。
桑冀庭这个人幼年的资料几乎完全查不到,几岁开始与流民混在一起,行踪不定,在被桑虞带回府中之后,才稍稍安定了两年,后来被医圣屈谷收养,又再度了无踪迹。
年轻,医术卓越,性子也颇为顽劣。
这样的人,很难说他有什么牵挂。
若硬要说......
魏延璋的目光下意识望向身侧的女子,半晌,垂眸不语。
气氛再度跌至冰点。
这样的场景落在程岐眼底,很难令他的伤势得到恢复,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些郁结于心。
谁料下一刻,桑虞忽地出声,“我与程公子有要事需要详谈,可否请闲人回避?”
桑冀庭显然没想到桑虞会这么说,目光灼灼,“这位姑娘——”他堪堪开了个头,便被程岐骤然截了胡,“我与这位姑娘也有话要聊。”
桑冀庭立在原地,目露不悦,僵持半晌,却又生生忍了下去。
这会儿,他面上的那几分散漫已经全然收敛,继而转换成某种程岐所熟悉的可怜做派。
男人心下不爽,面上却只是自若地笑了笑,“莫非神医是要强人所难?”
桑冀庭:“......”
两人互不相让,惹得魏延璋几次三番望来,锐利的目光扫过程岐和桑冀庭的脸,突然似的看好戏一般哂笑出声,“既然这位姑娘有话想聊,咱们便也不打扰了。”
“成人之美,岂不快哉。”
桑冀庭心知对方是在暗示他出去,好单独告知程岐的伤势是真是假。
但......
知道是一回事,叫他成全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则又是另一件事。
“魏侯爷可真是大度。”少年冷哼一声,“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话说一半,见桑虞眸子微眯,朝他这一侧扫来,又骤然噤了声。
微微垂着的眼眸把可怜劲儿发挥了十成十,转身便走。
毛绒细雨顺着窗棂滴落,凝在边沿处。
桑虞想起方才关门时桑冀庭可怜巴巴的眼神,这会儿心里更加不知如何是好。
过去,每当他露出这样的眼神,程岐便总要生上好一顿闷气。
正晃神,桑虞忽地感觉眼前一暗。
一片阴影投下,男子身量颀长,立在她面前。
“在想什么?”他的语气有些憋屈,像是知晓这会儿不能乱来,但看见昔日讨厌的人对桑虞装可怜,又忍不住情绪波动。
以至于吐出的话带着几丝怨气,“他们是陛下派来试探我的,这样......你也要一直想着那个小鬼吗?”
程岐话里的醋意毫不遮掩。
桑虞愣了下,看他,“不是,是有事要问你。”
她的语气冷肃,程岐立刻歇了那些试探心意的心思,赶忙正色道:“你问。”
这样的姿态,总会让他想起许多不那么愉快的过往。
“我父亲的死......”桑虞垂下眼,衣袖遮掩下,她无意识轻扣着指节,“和你有没有关系?”
这个话题十分突兀,然而程岐也只是愣了一瞬,“没有。”似乎是意识到什么,也或许是为了强调,半晌,又笃定地重复,“没有关系。
“好。”桑虞看向他,“那......”
“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还算宽敞的空间内,这句问话十分清晰。
以至于程岐心底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他不想欺骗桑虞,可他也明白,若此刻不能给个确切的答案,对方是不会罢休的。
沉默蔓延,窗外飘零的雨丝,带来一阵细微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