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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添香

美人添香

瓷盘碎裂,一声裂帛般的脆响,将肖灵音混沌的神智猛地拽回清明。

“缚住双手,如何进食?”她强抑心绪,声音竭力平稳,蒙眼的黑布下,眼珠微微转动,“莫非……你们太阴宫,素来喜将人作犬豢养?”

屋内霎时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一缕极轻、极缓的足音,如蛇行草上,正悄然逼近。

肖灵音背脊瞬间绷紧如弦,缚在身后的双拳紧攥,指甲深陷入掌心。

一只冰凉的手毫无征兆地复上她的腕骨,惊得她周身一颤,那手指修长有力,指腹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在她腕间淤青处不轻不重地揉按了两下,动作带着一种审视与狎玩的意味。

镣铐咔哒一声弹开,肖灵音几乎能听见自己凝滞的血液重新奔涌的声响。

蒙眼的黑布被粗暴扯落,骤然涌入的光线刺得她双目生疼,泪水不受控地涌出。她下意识地眯起眼,待那灼目的白光散去,才看清周遭。

自己正狼狈地蜷缩于一间陈设简朴的屋角,对面床榻上,一位白衣女子曲腿斜倚,姿态慵懒如画。轻纱覆面,只余下一双眸子,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却又冰寒刺骨,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探究与轻蔑交织。

女子声音婉转,如冰珠落玉盘:“吃罢。”

肖灵音默不作声,揉着被绳索与镣铐磨得通红、甚至渗出血丝的手腕。她俯身拾起地上沾了尘土的糕点,轻轻拍去浮灰,随即狼吞虎咽起来。

白衣女子的羞辱,于她不过过耳之风。贞洁、财富、颜面……皆是虚妄,唯有活着,才是硬道理。

白衣女子冷眼瞧着肖灵音竟将地上之物吃得如此“香甜”,仿佛在品尝什么珍馐。她本意折辱,不想对方浑不在意,倒显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头无名火起。

她眼中戾气一闪,霍然从榻上坐直,扬手便将一方丝帕狠狠砸在肖灵音身上,语带恶毒:“擦干净!这般吃相,哪有半分闺阁仪态?你爹娘未曾教过你,何为细嚼慢咽么?”

肖灵音被那丝帕砸得一怔,低头迟疑片刻,才慢慢拾起。她握在手心,却并不依言擦拭。

“怎么?”白衣女子声音陡然转厉,“嫌我的东西污秽?”

肖灵音抿紧唇,压下心头翻涌,终是敷衍地沾了沾嘴角。

白衣女子见状,冷哼一声,眼中掠过一丝掌控的快意。她复又慵懒斜倚,指尖缠绕着垂下的青丝,语气刻薄依旧:“瞧瞧你这副尊容,连我太阴宫外豢养的猎犬都不如。若叫你那位好师弟瞧见你这般模样,不知是气急败坏……还是痛彻心扉?”

“不若,我们赌上一局?”她忽地凑近几分,眼波流转,带着残忍的兴味,“若他见你而怒,便是我赢;若非如此,算我输。若我赢了……你便充作我足下之犬,一生一世,如何?”

肖灵音闻言垂下头,双手死死攥紧那方丝帕,呼吸骤然急促,胸口剧烈起伏,那话语如淬毒的尖针,狠狠扎入她的心窍,带来窒息般的剧痛。

良久,她才擡起头,唇边扯出一抹极冷的讥诮:“原来绕了这许多弯子,只为逼我师弟现身……呵,堂堂太阴宫,竟也这般畏首畏尾,鼠辈行径!”

“住口!”白衣女子勃然色变,拍案而起,指尖几乎戳到肖灵音脸上,“我太阴宫威震江湖,岂容你这贱婢污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割了你的舌头,正好做份‘厚礼’,恭候你那师弟大驾!”

“我有说错?”肖灵音毫无惧色,语锋如刀,“若不胆怯,何须挟持弱质女流相逼?若有真本事,自当堂堂正正上门挑战!恃强凌弱,不过无能鼠辈遮羞布。今日之事传扬出去,江湖同道面前,太阴宫的脸面……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你——找死!”白衣女子怒极,腰间软剑如银蛇出洞,铮然一声厉啸,寒芒直指肖灵音咽喉。

肖灵音抓起地上锋利的碎瓷片,左右开弓,奋力掷向对方,同时高喊:“不公!有胆便解了我腿上xue道,你我堂堂正正较量一番!”

白衣女子冷笑连连,手中软剑化作一团流动的银光,灵蛇般游走翻飞,叮当脆响声中,瓷片尽数被磕飞。她身姿曼妙,剑光缭绕,宛如月下独舞。

“解你xue道?”她收剑斜睨,语气轻蔑至极,“你出身天机阁,自幼学的便是些鬼蜮伎俩。当我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解xue是假,伺机脱逃是真!痴心妄想!”

肖灵音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不甘。她的双腿依旧麻木,仅靠上身勉力支撑。

“不敢?”她挑衅地扬起下巴,“还是……怕输给我这‘贱婢’?”

白衣女子柳眉倒竖,显是被激怒。她剑势一收,冷冷道:“好!便成全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

言罢,她身形如鬼魅般一闪,已至肖灵音身后。纤指疾点,精准落在她腿部要xue。

一股暖流涌入,肖灵音麻木的双腿瞬间恢复了知觉。

“好了。”白衣女子飘然退开数步,软剑遥指,“让我瞧瞧,天机阁的‘高徒’,有几分斤两。”

“腿脚尚麻,容我稍缓。”肖灵音扶着墙壁,缓缓站起,佯作活动僵硬的腿脚,目光却扫过室内布局,脚步看似随意挪移,实则悄然向房门靠近。每一步都计算得极准,不露半分破绽。

白衣女子或是过于自负,或是笃定她插翅难飞,竟真的抱臂而立,冷眼旁观。

距房门仅两步之遥,肖灵音眼中精光爆射,猛地一脚将身旁桌椅狠狠踹向白衣女子。趁着对方闪避格挡的瞬间,她身形如离弦之箭,合身撞向紧闭的房门。

哐当一声,木屑纷飞。

肖灵音破门而出,冰凉的夜风裹挟着自由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心脏狂跳如擂鼓,耳中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与足下狂奔的闷响。

身后房门内传来桌椅粉碎的轰响与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啸:“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她不敢回头,更不敢停歇,拼尽全身力气向前狂奔。

沿途景象在疾驰中模糊闪过:拳大的夜明珠镶嵌廊柱,将黑夜映照得如同星海倒悬。

飞檐斗拱,楼阁层叠,华美的鲛绡在寒风中飘舞如仙袂。八角玲珑灯流泻出柔和光晕,洒在雕梁画栋、朱漆栏杆与光洁如镜的红木地板上,光影迷离,富丽堂皇更胜人间仙境。

锦衣华服的男子与珠翠耀眼的女子穿梭其中,空气中弥漫着不合时令的馥郁花香。笙歌箫鼓之声隐约传来,恍如隔世。

肖灵音无心流连,只顾亡命奔逃。

她一头扎进楼后那片清幽的竹林。竹影婆娑,月光斑驳。

她沿着蜿蜒小径发足狂奔,赤裸的脚板踩在冰冷湿滑的泥地上,几次趔趄,全靠意志强撑平衡。

肖灵音的体力飞速流逝,喉间涌上浓重的血腥气,每一次呼吸都撕扯着肺腑。她感觉自己已至极限,却不敢稍停。

她不知狂奔了多久,眼前景象骤然熟悉——竟又回到了竹林入口。

肖灵音心头一沉,蓦然停下脚步,惊疑不定地环视四周墨绿的竹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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