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割舌?(大修)
何人割舌?(大修)
四目相对,隔着未散的薄雾与淡淡的艾草气息。
封灵籁望着戚玉嶂沾染泥污的衣摆,望着他眼中清晰的倒影,忽然轻轻笑了。
戚玉嶂怔了怔,随即也扬起唇角。
两人谁都没说话,可墓碑前的艾草香里,仿佛有什么悄然化开了。
*
成衣铺子门楣下的黄铜铃铛,被进出的客人撞得叮咚脆响。
掌柜捧出的烟云绮罗裙在光下流转着翡翠色波纹,华光潋滟。
“这……”封灵籁的手悬在衣料上方寸许,竟有些迟疑,不敢触碰。
她擡眸望向戚玉嶂,清冷的眼中难得地透出一丝不解。
戚玉嶂将衣裙轻轻推入她怀中,触手温凉柔滑:“以前说过的,待你伤势痊愈……”
话到此处,他目光微垂,耳根悄然染上一抹薄红,声音也低了几分,“……我会送你一份贺礼。”
他别开脸,催促道,“快去试试。”
当帘幕再度掀起,铺子里的伙计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
翡翠轻纱随封灵籁步伐流淌,腰间银线流云纹忽明忽暗,恍若月下清波。
天光为她周身镀上柔晕,连发间木簪都映得莹润生辉。
“灵濯玉莹,月华烟媚……”戚玉嶂无意识低吟出声,待反应过来,急忙屈指敲了敲自己额角,却掩不住眼底晃动的微光。
封灵籁只觉背后目光灼灼,倏然回眸浅笑。
广袖如流云舒卷垂落,她在戚玉嶂眼前轻盈旋身。
烟罗裙裾层层绽开,宛若东风夜放千树花,又如粉白桃李簌簌落满肩头。
“你瞧……可好?”封灵籁眼波流转,羞怯中更藏殷切。
戚玉嶂呼吸一窒。
那翩跹之姿,竟令天边晚霞也黯然失色。
他强抑心绪,淡然道:“瑶台月下逢,不过如此。”
封灵籁唇角微抿,颊边酒窝浅现。
见戚玉嶂目光仍凝在自己身上,她心头甜意如蜜晕开。
然思绪一转,忆起前日听闻:戚玉嶂每愈一病患,必赠谢礼。那些痊愈的女子,可也得过这般用心的衣裙?
这念头如细针扎入心尖,封灵籁呼吸顿时一滞。
方才雀跃之情骤然沉落,她指尖无意识绞紧了裙带流苏,将那丝绦揉出褶皱。
戚玉嶂立时察觉她神色变幻,心头一紧,上前半步,声音不觉放柔:“可是……衣裳不合心意?”
话出口便知不妥——她方才眼底的欢喜,岂能作假?
封灵籁擡眸,眸光复杂纠缠。她咬了咬唇,终是问道:“你……可曾这般送过其他女子衣裙?”
戚玉嶂先是一怔,继而眼底漾开笑意:“戚某虽常被斥为孟浪,然男女授受,岂能不知分寸?”
他忽而凑近,温热气息拂过她耳畔,“赠女子衣裙,平生唯此一次,唯你一人。”
封灵籁耳尖霎时绯红,仍倔强追问:“当真?”
戚玉嶂见她犹疑,情急之下竟举手向天:“姑娘明鉴,若存虚言……”
封灵籁心头一颤,慌忙伸手欲阻,指尖触及他唇畔刹那,两人俱是一僵。
她倏地缩手,手腕却被他顺势握住。掌心灼热,惊得她睫羽乱颤。
“谁要你赌咒!”封灵籁羞窘抽手,“天色已晚,小曲该等急了,快回去罢。”她转身欲更衣,手腕再度被他轻轻扣住。
“就这般穿着吧。”戚玉嶂低语,眼底笑意温柔,“极衬你。”
不待她应声,戚玉嶂已转身至柜台,利落结清银钱。
掌柜满面堆笑,命伙计仔细包好旧衣,殷勤送至门外。
暮色四合,二人顺路至老字号点心铺,拣选几样糕饼方归。
*
茶香袅袅,尚未散尽。院外陡起凄厉哭嚎,裂帛般刺破暮色。
小曲正跪坐案边解点心绸带,闻声猛擡头,杏眼圆睁,动作骤停。
他如警觉幼兽,竖耳倾听,旋即弹身而起:“我去瞧瞧!”
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箭矢射向院门,衣袂翻飞间不忘回头疾呼:“师父、姐姐稍待!”
戚玉嶂本已起身,见徒弟如此急切,摇头一笑,复又坐下。
他刚啜一口温茶,唇齿间茶香未散,小曲已面无人色冲了进来,声音抖得不成调:“师父!不好了!陈大娘……陈大娘的舌头被人割了!陈大叔正擡着她往这儿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