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意门生(大修)(2)
得意门生(大修)(2)
封灵籁足尖方踏入正厅门槛,倚在圈椅中的病老头便急急招手,浑浊老眼骤然亮起异彩:“乖徒儿,快来!尝尝这茶,香煞人也!”
“谁是你徒儿?”封灵籁秀眉微蹙,清音如冰,带着拒人千里的疏冷。
她身形微侧,选了张紧邻厅门的檀木椅坐下。椅背精雕的花纹硌着后腰,提醒她保持警惕。
病老头恍若未闻,兀自眯眼咂摸茶香,枯唇翕动:“老夫认定的徒弟,由不得你不认。”
话音未落,封灵籁只觉眼前虚影一晃。
那枯槁身影竟如鬼魅欺近,挟着一缕若有似无的药气。
她腕间陡地一凉——一双布满龟裂老茧、寒意刺骨的手已如铁箍般扣住她命门要xue!
“你——!”封灵籁丹田真气本能欲涌,却在撞上那双浑浊老眼的刹那凝滞。
那看似昏聩的眼底,竟掠过一丝幽邃难明的精光,如深潭暗涌。
一股沛然莫御的暖流,自腕间汹涌灌入,如春江解冻,浩浩汤汤,冲刷过她四肢百骸、奇经八脉。
闭塞关窍轰然洞开,枯寂经脉贪婪舒展,焕发出蓬勃生机。
戚玉嶂见状,面色骤变,右手闪电般探入袖中。
病老头却怪笑一声,声若夜枭:“小子莫急!老夫这是在给新收的徒弟送见面礼!”
封灵籁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望向眼前枯槁老人,喉头艰涩:“传功?!为…何……”
病老头面上已如残雪覆霜,苍白近透明,唯有一双眼,依旧似淬了寒星的剑锋,锐利不减。
他凝望着少女惊惶中犹带坚韧的眉眼,忽觉数十载漂泊孤寂、刀头舐血,都成了此刻的注脚。
“不错,正是传功。”水东升声音已如风中残烛,他唇角微扬,笑意糅杂释然、期许,与一段湮没于烽烟的前尘。
“老夫漂泊半生,所求不过一事……”他话音微顿,浑浊眼底骤然迸射出洞穿世情的清明,“寻一个真传,承我衣钵,继我绝学。今日得遇小娘子,实乃天意!”
又一股更为磅礴的暖流,自封灵籁百会xue轰然灌顶,如春雷炸响,江河倒悬,汹涌涤荡周身筋骨。
力量绵长浩荡,强行拓宽、滋养经脉,生机勃发。
封灵籁心头如遭重锤,这分明是以命元为薪,燃尽己身的灌顶大法!“前辈不可!”
她嗓音陡然变调,撕心裂肺,眼眶瞬间通红,“快停下!您这样会……会……”
后半句哽咽在喉,化作一声破碎的呜咽。
水东升恍若未闻。
真气输送愈发汹涌决绝,如天河倾泻。他面上血色褪尽,眉宇间凝结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哈哈哈!”水东升忽地纵声长笑,声震屋瓦。
他仰首望窗外迷蒙的雨丝,眼中光华流转,恍惚间,他又变回了当年那个鲜衣怒马的江湖少年郎。
“我水东升这一生,饮过最烈的酒,杀过最恶的人,败过最傲的对手……”水东升笑声渐低,化作心满意足的悠长叹息,“今日……能得此归宿,甚好,甚……好。”
最后一字落下,水东升眼底的光芒倏然盛放,如流星划破亘古长夜,绚烂到极致,又在瞬息之间,归于永恒的寂灭。
不过片刻,水东升苦修一甲子的浩瀚修为,涓滴不剩,尽数倾注封灵籁奇经八脉。
随着最后一丝本源内力被抽离,水东升的身躯肉眼可见地急速衰败。
发丝寸寸化为枯槁灰白;面上皱纹如刀刻斧凿,沟壑狰狞;皮肤干瘪皲裂,宛如曝晒千年的朽木树皮。
他的脊梁猛地佝偻下去,支撑全身的骨骼仿佛瞬间被抽走,整个人如同深秋枝头最后一片枯叶,徒留一副空荡荡的躯壳在风中飘摇欲坠。
戚玉嶂脸色剧变,箭步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小心安置椅上。
他翻出三寸银针,寒芒闪烁,落针之际指尖却微微发颤。
“小子……”水东升枯枝般的手搭上他腕间,力道轻若飘絮,“莫…莫费功夫了……老夫本就…油尽灯枯……”
他的喘息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唯有一双眼,亮得燃尽魂魄,“临死前…能得偿所愿…已是老天爷…格外开恩……”
戚玉嶂垂眸,喉结艰难滚动,如堵了浸水的棉絮。
他行医济世,见惯了生死,此刻胸腔深处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闷痛。
封灵籁怔怔望着形销骨立的水东升,眼眶灼热滚烫,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下意识伸手欲搀,惊觉体内陌生磅礴的力量翻江倒海般冲撞,四肢百骸胀痛欲裂,几乎站立不稳。
“您这又是何苦……”她声音发颤。
这身足以傲视江湖的雄浑功力,此刻却像滚烫的烙铁,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水东升吃力扯动嘴角,气若游丝:“为师…至今…还不知徒儿姓名……”
他胸腔发出令人心悸的嗬嗬声,“可否…让为师…做个明白鬼上路?”
“我…”封灵籁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声音低哑破碎,“因伤…失了过往…前尘尽忘。”
“这样啊……”水东升眼中最后一点神采,彻底熄灭。
他艰难地转向戚玉嶂。
手指动了动,声音微弱却字字清晰,托付道:“老夫的内力…刚猛霸道…小友既通岐黄妙术……烦请…以银针…助她疏导归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