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绝后患

永绝后患

封灵籁与谢重风别过，独自一人展开身法，径往都京而去。

她轻功本极佳，此刻心绪如潮，更兼事情紧急，一路穿林越涧，疾如飞鸟，不多时已至京城地界。

都京繁华，自非边陲可比。

街市之上人来人往，叫卖声、马蹄声、笑语声不绝于耳。

封灵籁却无心流连，身形几个起落，已转入一条僻静巷弄，来到一处朱门高墙之外。

门前悬一黑底金边匾额，上书“霓裳乐坊”四字，字迹婉转风流，似是女子手笔。

此处表面是京城中极负盛名的乐坊，丝竹管弦日夜不绝，达官贵人往往流连忘返。

实则正是美人城设在都京的核心秘舵，内中机关重重，高手如云。

封灵籁并未走正门，绕至侧巷，见四下无人，足尖一点，已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飘入高墙之内。

墙内别有洞天。

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布置得极是雅致。

几名身着彩衣的女子正在院中修剪花枝，见封灵籁蓦然现身，先是一惊，待看清来人面貌，顿时面露喜色，纷纷放下手中活计，快步迎上。

为首一名约莫三十余岁的女子，容貌秀丽，眼神精明，正是此地掌事，名唤柳烟。

她疾行两步，躬身行礼，语气又惊又喜：“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封灵籁微微颔首，目光如电，扫视四周，沉声道：“进去说话。”

柳烟会意，连忙将封灵籁引至内室。

这内室布置极为精巧，外间陈设与寻常富家女子闺房无异，绫罗绸缎，香炉琴案，一应俱全。

柳烟在博古架上轻轻转动一个瓷瓶，只听“咔”一声轻响，内侧一道暗门悄然滑开，露出里面一间更为宽敞的密室。

密室中烛火通明，四壁皆是书架，上面堆满了卷宗文书，当中一张紫檀木大案，上铺京城详图，一旁还放着几枚代表不同势力的标记小旗。

“京城近日风声鹤唳，我们……”柳烟甫一开口，眉宇间忧色重重。

封灵籁一摆手，打断了她，径直走到案前，目光落在那张详图上，尤其凝视皇城方位，问道：“虚礼免了。城内情况究竟如何？我们的人，可能探得宫内的确切消息？”

柳烟摇头，面色凝重：“申首乌将皇宫经营得铁桶一般，飞鸟难入。我们安插的人手，这几日几乎都无法传递消息出来。只零星得知，陛下确已昏迷多日，朝政皆由申首乌与突然得势的几位阁老把持。他们以陛下口谕之名，连连下发旨意，调动官员，甚至……”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甚至连部分皇城守将，也已更换成他们的人。”

封灵籁闻言，眉头紧锁。

听柳烟此言，竟不是城主所为？

那如此行径，不知申首乌是受了谁的嘱托！

就在这时，密室外传来三长两短的叩门声，极有规律。

柳烟神色一动，道：“进来。”

一名青衣少女推门而入，神色匆匆，先是对封灵籁行了一礼，随即快步走到柳烟身边，附耳低语。

柳烟听着，脸色微微一变，挥手让少女退下。

密室中重归寂静，烛火跳跃，映得柳烟的脸色阴晴不定。

她转向封灵籁，声音低沉而急促：“小姐，地牢里关着的那个人……明远侯顾知节，近日躁动异常，日夜嘶嚎，吵着定要见您一面，说……说有惊天动地的秘密要亲口告知于您，此事关乎您的身世血仇。”

“顾知节！”

这三个字如同一柄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封灵籁心口！

刹那间，一股凛冽刺骨的杀意自封灵籁眼底骤然升腾，密室中温度仿佛骤降几分。

她猛地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数次，硬生生将那即刻手刃仇人的滔天冲动压了下去。

顾知节竟没死？他原何会在美人城中？又为何此刻急着要见她？

还口口声声关乎她的身世血仇？难道当年惨案，竟另有隐情？

再睁开眼时，她眸中已恢复冰封般的冷静，只是那冰冷之下，是汹涌的暗流。她声音平稳，却带着寒意：“带我去见他。”

美人城地牢，深藏城中地下数丈。

通道幽深曲折，石壁潮湿，渗着水珠，壁上火把摇曳，投下昏黄不定的光影，更添几分阴森可怖。

空气中弥漫着霉味、血腥味和一种绝望的气息。

走到地牢最深处，一间格外坚固的铁牢前，柳烟示意守卫打开牢门上的小窗。

只见牢内，一个身影被儿臂粗的铁链锁在石壁上，衣衫褴褛，头发蓬乱如草，正是昔日权势煊赫的明远侯顾知节。

他听到脚步声，猛地擡起头，露出一张憔悴蜡黄、布满恐惧的脸。

当他透过小窗看到封灵籁那张清冷绝艳的面容时，浑浊的双眼骤然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如同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狂地向前挣扎，铁链哗啦作响，在寂静的地牢中格外刺耳。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封灵籁！不…不…郡主！郡主！”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充满了急切和恐惧。

封灵籁示意柳烟及守卫退至远处等候。她独自立于牢门外，隔着粗壮的铁栏，冷冷地注视着里面状若疯癫的囚徒，目光如两把冰刃：“顾知节，你还有何遗言？”

“遗言？不！我不想死！”顾知节激动地嘶吼，脖颈上青筋暴起，“我知道你要杀我，我杀了封凛，我罪该万死！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但我告诉你，真正的仇人不是我！不是我啊！我只是那把刀，握刀的人才是罪魁祸首！”

“哼，”封灵籁唇角勾起一抹极冷的讥讽，“死到临头，还想狡辩推脱？妄图苟延残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