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堕深渊
自堕深渊
封灵籁眸光陡然锐利,指尖无声收紧。
暗处的云萝,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弧度,她攥紧了手中的玉箫。
封灵籁倏然侧目,锐利的视线,刀锋般扫向云萝。
云萝立即扬起一个无辜又讨好的笑容,眼角弯成月牙,活像只刚偷吃了蜜糖的小狐貍。
封灵籁未置一词,纤长手指在阴影中迅疾划出几个简洁手势——“走,去正门”。
两道身影如鬼魅般掠过曲折回廊。
远处,刺史府大门方向的喧嚣声浪越来越近,哭喊、叫骂、兵刃出鞘的铮鸣交织成一片。
风卷着燃烧物的焦糊味与尘土气息扑面而来,其间更夹杂着那些雪白的纸钱,在晃动的火光映照下,宛如无数纷飞的冥蝶,诡谲而凄厉。
天光阴沉如铁,刺史府门前,火光跳跃,人影攒动如沸水。
封灵籁带着云萝隐在墙角的暗影里,面色沉凝地望着眼前这场沸腾的骚乱。
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扑倒在冰冷石阶前,十指死死抠抓地面,指甲缝里渗出缕缕血丝:“杀千刀的!还我的孩子!你们这些畜生不得好死——!”
她凄厉的哭嚎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旁边一个粗布短打的汉子双目赤红,抡起锄头狠狠砸向府门沉重的铜环:“乡亲们睁眼看看!这些狗官抓我们的孩子去炼那邪门的傀儡!”
他猛地转身,指着黑压压的人群,脖颈上青筋暴突,“纸钱上都写得明明白白!他们用活人养尸,用童男童女的血炼丹啊!”
“还我儿子!”
“畜生!天打雷劈!”
愤怒的吼声如浪潮般汹涌,一浪高过一浪。
有人捡起石块狠狠砸向守门的官兵,有人举着镰刀、扁担,不顾一切地向前冲撞。
摇曳的火光下,那些飘落的纸钱,白得刺眼,如同无数冤魂索命。
罗兵站在高阶之上,额角青筋暴跳如虬,眼中凶光毕露。
眼见人群汹涌逼近,他猛地拔刀出鞘,寒光一闪。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令人头皮发麻。
滚烫的鲜血如泉喷涌,瞬间溅红了朱漆大门。
靠得最近的一名中年汉子,头颅“咕噜噜”滚落石阶,在冰冷的青砖地上拖出一道暗红的血痕,最终停在一个白发老汉的草鞋边。
老汉浑身筛糠般抖着,浑浊的眼珠死死盯住那颗尚在微微抽搐、怒目圆睁的头颅。
汉子嘴角还残留着呐喊的狰狞。
老汉喉头发出“咯咯”怪响,枯瘦如柴的手死死抓住胸前破旧的衣襟,突然两眼一翻,直挺挺向后栽倒。
“杀、杀人啦!官兵杀人啦!”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妇女的尖叫、老人的哭喊混作一团。
几个热血上涌抄起家伙的青年,也被眼前喷溅的鲜血和滚落的头颅吓得踉跄后退。
罗兵将滴血的长刀往地上一杵,狞笑声穿透混乱:“还有哪个不怕死的,想尝尝爷爷的刀口?!”
风呜咽着,卷起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幽暗的巷口。
封灵籁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死死地盯着石阶上的罗兵。
一只微凉的手突然扣住她的肩膀,力道温柔而坚定:“阿姊,再忍忍。此刻出手,非但不能救人,反会令局势更乱。”
是云萝的声音。
封灵籁猛地拂开她的手,脏污的白色衣袖在风中划出凌厉的弧线:“你做得太过了!”
“阿姊说什么?”云萝歪着头,眼底漾着清澈的无辜,“我不太懂呢。”
“你当真以为我看不出?”封灵籁声音压得极低,她擡手掐住云萝精巧的下巴,“你究竟在谋划什么,我尚不明晰。只要不伤及无辜,我尚可容忍。可你为何非要……”
她眼中怒意翻涌,“非要自堕深渊,万劫不复?”
云萝忽然笑了。
她轻轻掰开封灵籁钳制她的手指,冰凉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抚过对方染血的掌心,声音轻得像叹息:“阿姊,正义……是要付出代价的。”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混迹于愤怒百姓中的江湖人,终于按捺不住胸中杀意。
“狗官!纳命来!”一声暴喝炸响。
一个背负铁伞的汉子率先发难,伞骨“铮”然怒张,寒光四射如刃轮。
他身形如电,直扑台阶上的罗兵。
这声怒吼如同点燃了烽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