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外婆的突然来访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程月蛮是不耐烦，而程蝶则是觉得感慨。

最后一次见到外婆是在她刚读大学那会。

很普通的一天，竟做梦梦到了小时候，老太太牵着她的手慢吞吞地往家走，老家的房子早就倒塌了，他们走了好久好久，一直没能看到那条熟悉的路。

醒来后她发消息给程月蛮，问外婆身体怎么样了。

那年夏天外婆生了场病，手术后有所好转，便闹着要回老家。

程月蛮劝不动她，只能妥协每个月回去看看她。

年后听说又感冒了。

上了年纪的人，过个年都提心吊胆，好在有惊无险的度过了初一十五，感冒也好了，晴天时还会出去和老太太们打麻将了。

二月里下了场雨，老太太摔了一跤，就再也没能起来。

那天下午她正在驿站取快递，突然接到程月蛮的电话。

“回来吧，你外婆不行了。”

请了假，浑浑噩噩地打车去了高铁站，在回云水的车上哭了一路。

很小的时候外婆和程月蛮就断了关系，后来骂骂咧咧地看过她几次，每次都很不耐烦。但她就是和外婆很亲。

嘴上说讨厌这种野孩子，但会在其他小孩子冲她吐口水的时候，抄起小板凳就砸了过去。

饭也做得好吃，每顿都不重样。

她短暂的陪了外婆十几年，往后却记了十几年。

那天到云水已经是深夜了，张凡在车站瞪着她，把她送到了老家。

黑压压的房子，连灯都没开，躺在床上的老人嘴里发出干涸的压水井慢慢被抽干的呕哑声。

她颤抖着身子，小心推开门，

那声快断掉的“呃……”变成一声类似于打嗝的闷响。

鼻子一酸，就想掉眼泪。

房门外，小姨夫拿出手机给小姨打电话，“过来吧，你妈断气了。”

两步的距离。

她连手都没有拉上，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悄无声息的彻底告别。

如今再遇外婆，还没来得及感慨，就见人一个跨步穿过了她的身体，劈头盖脸地先骂程月蛮。

“我都听说了，小蝶被请了家长，你怎么管孩子呢？天天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你怎么来了？”程月蛮的脸瞬间拉了下来，“还有，你从哪打听的，我家小蝶被叫家长是他们老师有问题。”

“我怎么就不能来！”张秀竹怒瞪着她，“我不来看看，你再把小蝶带歪！”

“那是我生的，我想怎么管就怎么管。”

“你还是我生得！”

这两人嗓门一个赛一个的高，浑然不知丢脸为何物。程蝶瞥了眼外围那几个探头听八卦的，轻咳一声示意程月蛮注意形象。

程月蛮的声音压了下去，“你怎么来了？来了也不给我说。”

一个常年深居小镇的老太太跑到市里再找到他们网吧，至少要转三趟车。她本意是想说，来了就好好休息休息，她也可以去接她。

但张秀竹不领情，瞥了她一眼，“我也不是来看你，月圆今儿结婚，我直接从那边过来。”

“哦……”程月蛮表情更差。

程蝶还记得高中时，很偶然的一次，听到程月蛮在打电话，怒斥外婆把存款给了月圆。

外婆也生气，埋怨她惦记她那点钱，气得程月蛮当场摔了电话。

她小心翼翼地挪过去问程月蛮发生了什么。

大人的事，程月蛮很少告诉她，但那会许是心情太差，需要一个宣泄口，于是全都倒给了她。

也是那时才知道程月蛮有个妹妹，她还有个小姨。

小姨结婚了，外婆给了一大笔钱。没人告诉程月蛮小姨结婚的日子，也没邀她参加，只是结束后随便提起了这件事。

程月蛮生气不该给那么多，至少要留点给她自己养老。

“但她觉得我是想分钱，”程月蛮都气笑了，“她怎么能这么想我。”

那时程月蛮委屈地说了很多。

“从小就偏向妹妹，也更爱妹妹。”

“她嫌我丢人，一直不想认我，也是看我过得好了，才来搭理我。”

那时的程月蛮这样说。

现在的程月蛮逐渐和那时重叠，死死地咬着唇，缓了一会才说，“恭喜，终于实现了你嫁女儿的梦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