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引诱
昨天晚上,谈笳没有下楼。
她说服不了自己,是的,她还心有不甘,不甘心就这么轻易地放弃所有的尊严奔向他。
凭什么?凭什么就在她决定放下一切退回原点的时候他却告诉她,他也爱他。好像她就是个笑话,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那么随意,显得那么廉价。
所以,她告诉自己不能下去,不能抛弃自己仅有的那一点自尊,她爱成厉,但她先爱自己。
昨晚的第一次拒绝就当是她在耍小性子,可是真要做到那一步,她又舍不得。
别嘲笑她,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并不是任何情况下都是真理。
所以,第二天下午她坐了最早的一班车去秋暝,去见她放不下又舍不掉的人。
许久没来的秋暝,还是一如记忆里那般幽静。谈笳熟稔地推开虚掩的门,踱进院子,又径直来到客厅。
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那只叫叮当的白猫还趴在那架空藤椅边上,躲在阴影里,眯着眼睡懒觉。
谈笳想起之前问过成厉,他养的那只白猫为什么要叫叮当。成厉说因为收养它的那天正好在下雨,雨水顺着重力打在窗户上,叮叮当当,所以就叫它叮当。
没想到那样随意的人,为只猫,还费了些心思。
谈笳没寻见人,想到什么,转身去了之前成厉带她午休过的里间。
果然人在那儿,此刻就躺在离她不到三米的那张床上午睡。
白衣黑裤,高鼻密眉。
瘦削的脸,鸦黑的睫,宽大的掌,还有,那粒凸出来的喉结。
谈笳出神地看着他,在脑海里勾勒他的形状样貌,一笔一笔深深刻进脑子里。
那感觉比痴情人死后要下黄泉投胎转世,临行前,在忘川河边从孟婆手里接过那杯照例的孟婆汤还要崩溃。
不知道哪根筋断了,鬼使神差般她脱掉鞋子轻手轻脚地爬上床,以面对他的姿势侧身躺下,静距离地凝望。
远不止于此,她又伸出两条细细长长的胳膊绕过枕后,环住他的脖颈,像无数次在脑海里妄想可得的场景。
谈笳只是看着他,生要把人给望穿。
大概是上天也通情,可怜她。在她环上他的脖子之后没多久,她便眼尖地发现成厉的睫毛轻微地抖动了一下。动作极细微,眼只稍稍一晃就要错过了。
可谈笳还是看见,她铁了心要拆穿,不让他好过。
一张脸就那样再也无所顾忌地贴近,眼里是肆无忌惮的张狂引诱,滚烫的唇瓣凑到耳畔发声,学盘丝洞里的妖精。
“哥哥,我牙疼。”
她偏要逼着成厉清醒,要他睁开眼睛看着她。她不要他沉默逃避,不要他拒绝自己,其实从始至终,她压根不信他全无半点情意。
谈笳终于如愿以偿。
在她说完那句似娇嗔也似勾引的话之后,成厉没法不睁开那双假寐的眼睛。
只是一双平日没什么情绪的眼,此时却盛着愠怒。
谈笳有些被吓到,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看他情绪如此外露的样子。
他一句话不说,伸手就去拉他脖子上的那对白藕手臂。谈笳死死抠着不肯松手,作势要和他死犟到底。成厉越去拉,她就搂得越紧。末了,攒了劲地往他怀里钻。<
“你抱抱我……成厉,你抱抱我……”
她把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胸前,低着头,不敢抬头去看成厉的脸色,软着声,用近乎卑微的语气在求。
两人上演一出拉扯推拒的戏码,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成厉除了不再推开她之外没有任何反应。
那无声的抵抗像他之前冷漠的种种在告诉她:她拿刀剖心的感情得不到任何回应。
谈笳鼻头整个地开始发酸,交叉在男人颈后的两只手微微发抖,可笑只是在做无用的苦撑。
难道,昨晚的事让他生气,所以说过的话全部收回,现在又回归原样了吗?
她想了很多,脑子一片混乱。左手五根指头的指甲通通陷进右手手背的细皮嫩肉里,妄图用疼痛来唤醒为数不多还存活的理智。
时间又开始变慢。一枚枚小小的月牙烙印在血管和青筋,唯一清晰的是胸腔里那颗炙热焦灼的心。
正当谈笳终于决定舍弃这场单方面的拔河比赛欲抽回手时,成厉突然施力将人箍进怀里。
那力道像是终于克服了九九八十一道难关后,归来的劫后余生。
他抑制着所有曾经不能对谈笳宣之于口的情愫,最后在她耳边化成一句:
“谈笳,你会后悔的。”
她气极,身子发颤,嘴唇也发抖。谈笳奋力抑制内心翻涌的苦涩和委屈,泄愤似的张嘴一口咬在成厉的肩膀上,像是觉得不够又拿指甲去抓他的背。
她的一生行至此处已是历经常人未有的风雨和凄厉,碰上成厉她的命里就又多一道坎坷的劫数。
世间容不下她,要给她最残酷的考验。最后她把自己烧成灰来给他们看,告诉他们她不怕嘲笑亦不会向命运妥协。
成厉默声承受着她对他的惩罚,直到谈笳眼泪汹涌失去力气才停止对他的凌虐。
她放开他的肩膀,哭过的声音纵使发颤也硬逼着带上狠劲,骂他:
“成厉,你不是男人,你是王八蛋!”
这世间最庸俗又最痛苦的拉扯莫过于男女间的追逐角力,看得透的人可以幸免,看不透的就要一辈子化地为囚,甘愿做爱情游戏的终生奴隶。
谈笳不顾眼角止不住的肆意泪水,抬起下颌吻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