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煤火（下）

**蛇口码头**

狂风呼啸，猛烈的台风如同一头发怒的巨兽，无情地席卷而来。阿玲紧紧抱住陈默捎来的荔枝木箱，心中充满了无助和恐惧。然而，风势越来越大，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掉。突然，一阵强风吹过，阿玲手中的暂住证如同一片脆弱的叶子，被卷入了汹涌澎湃的大海之中。

阿玲眼睁睁地看着暂住证消失在茫茫海面上，泪水不禁夺眶而出。此刻，她感到自己就像是这片波涛中的一叶孤舟，失去了方向和依靠。但她知道不能就此放弃，于是抱紧怀中的荔枝木箱，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丝慰藉。

与此同时，海关人员正紧张地撬开通往集装箱的大门。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箱门缓缓打开。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只见防潮纸下整齐地码放着一捆捆泛黄的报纸——《文汇报》。其中一份1986年4月26日的头版格外引人注目，上面用红笔醒目地圈出了一则新闻：“苏联核电站事故”。

看到这些报纸，在场的人们都愣住了。那位港商更是气急败坏，他操着一口生硬的普通话破口大骂道：“这根本不是我们要的电子元件！你们这群废物，到底在搞什么鬼？”愤怒之下，港商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向那只装满荔枝的木箱。木箱瞬间被踢翻在地，一颗颗鲜红的荔枝犹如脱缰的野马一般，纷纷滚落进旁边肮脏的污水沟里。

那些荔枝的果皮在油污中翻滚、浸泡，渐渐地染上了一层黑色。原本鲜艳欲滴的红色如今变得污浊不堪，看上去就像有人在洁白的雪地上咳出的鲜血一样触目惊心。

**淮北矿区小学**

王淑芳老师正在教室里给孩子们代授《自然》课。她全神贯注地在黑板上绘制着关于生态平衡的示意图，粉笔在黑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正当她写到“生态平衡”的“衡”字时，手中的粉笔突然断裂开来，白色的粉末在空中飘散。

就在这时，教室的后排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同学们纷纷转过头去，只见周公子领着一位身穿西装革履的港商从后门走了进来。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一台扛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摄像机的镜头缓缓扫过教室里那一张张破旧的、补丁摞补丁的课桌。

“这是霍先生捐的‘健脑灵’口服液。”周公子拧开瓶盖，琥珀色液体在玻璃瓶里晃荡，“香港学生都喝这个，考大学容易......”

放学时，女儿把口服液偷偷倒进花坛。王淑芳看见枯死的月季一夜之间抽出新芽，花瓣红得妖异。

**复旦大学医学院**

苏晚晴独自一人待在解剖室里，时间已经悄然滑向了深夜。整个房间弥漫着浓郁刺鼻的福尔马林雾气，仿佛将一切都笼罩在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之中。

在这雾气缭绕之间，那张被放大的日本电缆照片静静地躺在实验台上。不知为何，它突然间就和旁边摆放着的标本肺部ct图像产生了奇妙的重合。同样的放射性纤维化纹理，如此清晰地呈现在眼前，让苏晚晴不禁心头一震。

她毫不犹豫地伸手抓起桌上的电话，手指飞快地按下那个熟记于心的深圳号码。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却是一阵冷冰冰的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停机……”这个消息如同当头一棒，打得苏晚晴有些发懵。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地方，台风正在疯狂肆虐着大地。就在这个狂风骤雨的夜晚，陈默毅然决然地从收容所的窗户一跃而出。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打着地面，瞬间形成一道道湍急的水流，无情地冲刷着蛇口工业区的排污管。

借着微弱的闪电光芒，陈默在污浊不堪的下水道口费力地摸索着。终于，他成功地捞起了半张残缺不全的集装箱清单。仔细一看，只见那俄文货号旁边赫然印着淮北矿务局的鲜红公章。

而此时，远在三百公里之外的林曼如，正神色紧张地坐在办公室里。她小心翼翼地将手中那份清单的复写纸一点一点地塞进碎纸机里。随着机器的轰鸣声响起，无数细小的纸屑如雪片般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最后不偏不倚地落入了一旁港商刚刚送来的精美月饼盒中。

另一边，王淑芳正在家中精心准备着中秋佳节的丰盛家宴。餐桌上摆满了各种美味佳肴，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几罐色泽鲜艳、晶莹剔透的荔枝罐头。正当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坐在一起，准备享受这难得的团圆时刻时，陈建军刚刚拿起筷子，矿上的大喇叭却突然毫无征兆地炸响起来：“全体干部注意！现召开紧急会议！据悉，香港考察团提出……提出要改组我们的掘进队！”

罐头汤汁泼在优化组合名单上，糖水渍慢慢洇透“陈建军”三个字。女儿忽然指着窗外尖叫——被倒了口服液的月季疯狂生长，藤蔓正顺着筒子楼裂缝往上爬，在暴雨里开出血红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