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了断与幸福
桐城已经进入了六月份，炎热的感觉从空调水里蒸发开，菲娅依旧扎着马尾，以比先前更单纯更有生气的面貌回到了工作当中。
黎明工作室这几天最棘手的是被停掉的那几个项目，前脚刚编辑好工作室获得大赛第二名的好消息的要发布，后脚就接到了陆续的甲方电话，说是项目不进一步了，违约金会赔付。
“俞总，这些项目都是当时何总介绍的资源。”
俞茗与菲娅相视一笑，有种熟悉的感觉，但她们都知道这不是何依依的手段，而是何方平。
“给何总送过果篮了吗？”
“嗯，还有上好的茶叶也送了。”
“那就没事了，计算一下违约金，把项目被停的消息散发出去，提一下始作俑者。”菲娅眨了下眼睛，此刻狐狸般精明的眼神又回归了。
看来穿衣打扮可以变，本性是难改的。
就像嚷着要出院的何方平，因为护工和秘书背对着他在聊什么，开始破口大骂，说这两个人盼着他死之类的。
好在杨帆及时出现，哪怕手中拿着让何方平签字的文件，也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被需要感。
“你们两个去找医生，我要出院，办好手续再回来。”何方平压下怒火，转过身子，对着杨帆招了招手。
“何总，这是下一季度的茶厂预算，您过目。”
“拿去吧，你算的我还能不放心。”何方平没看内容，直接签完丢了回去。
他最近感觉胃口越来越好，并不需要继续住在这里，所以嚷着要出院，但刚才一动怒又觉得自己头痛血压高起来。
“那您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如果需要家庭医生的话，我帮您找。”
杨帆不是随口一说，是在诱导何方平在出院后找个医生，而且是他帮忙找的医生。
洛声广告公司最近在招一批新的员工，负责网络方面的广告，连带着何依依也在学习这一方面的游戏。
公司里有给她备着一间宿舍，这一天何依依加完班出来买宵夜，在烧烤摊前见到了一个人吃烤串的菲娅。
“怎么不喝点酒呢？”何依依面带微笑，轻声询问道。然而，菲娅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儿地回应：“你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啊！难道看不出来我根本就不想和你坐在同一桌吗？”说罢，菲娅一把抓过属于自己的盘子，迅速转过身去，似乎连多看何依依一眼都觉得厌烦。
“对不起，菲娅。”
在喧闹的夜宵摊上，有个曾经让人避之不及的霸道少女，在对自己道歉，怎么听怎么违和。
菲娅瞥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但盘子没有挤在角落里了。
“我之前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又总以为自己要的东西必须得到，所以，伤害了你，伤害了很多人。”
“跟我说这么多干嘛，吃完赶紧走。”
何依依不再说话了，低头吃她的那份炒饭和辣鸭头，她其实很少吃辣的，但今天晚上看到菲娅后莫名其妙就点了。
所以当她眼泪被辣出来的时候，菲娅不耐烦却又好心地递给她一张纸巾。
这种夜宵摊上都没有成包的纸巾，是菲娅自己备着的，上面的味道也是菲娅挑选的，闻起来好像特别好闻。
何依依擦了擦眼泪，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真是晦气，吃个夜宵还能撞到何依依。”菲娅率先吃完起身，回去的路上喃喃自语道。但看到何依依吃辣的也会流眼泪，好像心里感觉平衡多了。再坏的女人也会掉眼泪啊，这是菲娅得出的结论。
成方置业与黎明工作室的纠葛已经在新闻稿子里成了宠儿，只要挂上这两家公司的名字，点击率就很可观。
何方平才坐上商务车，就在手机上看到了相关报道。顾不得医嘱说的不宜动怒，直接破口大骂，觉得公司里的公关部门在吃干饭。
司机师傅被吼得一个愣神，直接撞上了停车场的柱子。
所以何依依再被喊到病房的时候，见到的人已经戴着颈托，想骂她也只能干瞪眼，不得不说报应虽迟但到。
“你会觉得对不起我母亲吗？”
何方平本来闭目养神，一听到这个字眼刹那睁开了眼睛，眼底燃烧着愤怒，手臂抬起，手指直指何依依。
“应该不会，对吧。你不可一世，永远觉得自己才是最厉害的。所以你把母亲活生生折磨出精神病，甚至也想用同样的办法控制我。可惜了，我是你们两个人的结合体，只会比你更狠。”
何依依远远地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上，身体微微蜷缩成一团。就如同小时候那般，她弯曲着双膝，将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头部，仿佛这样便能给自己带来一丝安全感。尽管岁月已经流逝，但每当面对何方平的时候，那种源自内心深处的恐惧依然如影随形。
此刻，门外静静地站立着杨帆，这个名字宛如一道温暖的光芒，照亮了何依依心中那片黑暗的角落。
然而，眼前这对父女之间少有的面对面交流场景，却显得如此陌生而又令人心酸。
病床上躺着的何方平面色苍白，眼神中透露出疲惫与愤怒；而地板上坐着的何依依则低垂着头，不敢直视父亲的目光。他们就这样遥遥相望，彼此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厚障壁，难以逾越。
“你对不起我们，何方平。我妈早就知道你的预谋了，那把刀我藏起来了，是她自己翻出来的。你知道吗？你那可怕的可怜的自尊心，竟然要用另一个人的生命来成全。”
字字都在戳何方平的心，此刻这个以为已经竖起铜墙铁壁的男人竟感受到了一丝难受。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你给我滚出去。”那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何方平挣扎着要起身，要用鞭子教育这个小疯子。他养的小疯子又能好到哪里去呢，突然大笑起来。
何依依被杨帆带走，她现在已经能通过深呼吸调节自己的情绪了，只是年幼时受到的那些伤害不会轻易抹掉痕迹。
别墅里，楼晨匆匆将电脑合上，跑到楼下等加班回来的俞茗，猫咪一一正蹲在鞋柜上，听着门口传来的动静。
幸福在这幢房子里渐渐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