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明吏重治
有几丝夜风吹过,我道:“少爷不必多虑,那孙刚和黄知府本是该杀之人,候爷本毫不知情,都是其子所为。再说没有你和候爷,没有你们当年的浴血奋战,又怎么有现今的大明盛世,这些贪官污吏历朝历代都有,若不严惩,轻则失民心,重则亡国改朝换代。少爷这数天的良苦用心军候爷一定能理解,想均州以后至少能在候爷镇守下成为一方净土的。”朱棣点点头。
我突然想起一个词“刑部按察御史”,又道:“少爷,在郢王府时,你曾道我是刑部按察御史。难道皇上为了督课贪污腐败,各部都设有御史吗?”
朱棣道:“父皇为严惩腐败,明律规定‘凡内外管属衙门官吏,有系父子、兄弟、叔侄者,皆须从卑回避;吏部选任官员‘南北更调,定为常例’;在明初时曾设御史台为从一品衙门,有左右御史大夫和御史中丞等官职。后改御史台为都察院,并始定为正二品衙门,以左右都御史、副都御史、佥都御史掌院事,设十三道监察御史,加重其职权;近年又设六科给事中,各部也随时抽官吏任督察御史腰佩圣令进行明查暗访,‘以肃政饬法为职’。而且监察御史直接向父皇负责,‘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不仅负责‘纠劾百司’,而且可‘代天子巡狩’,各省的封疆大吏如都、布、按三司长官,及知府以下各级地方官员,见七品巡按御史,逡巡若属吏,‘两司见御史,屏息屈躬,御史出入,守令门跪’,而巡按则代天子巡狩,所按藩服大臣、府州县官诸考察,举劾尤专,大事奏裁,小事立断。”
哦,怪不得,为严惩腐败,明代对官吏的监察力度是如此之大,监察官员的地位也是如此之高,就象中央巡视组的威慑力。
虽然明初朱元璋惩治犯罪带有浓烈血腥味的做法,实在令人不寒而栗,监察制度也如此严厉周密,但及于后世,官场贪风重现,甚至愈演愈烈,即使有海瑞这样的历史清官,也阻挡不了严嵩、魏忠贤这样的历史上著名的贪官的出现。
想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国家惩治犯罪为彰显人道,恨不得取消死刑,全然不想罪犯犯罪时的重大恶极。
而古代虽然各方面落后,但在处罚犯罪上毫不手软,真正体现法律的尊严和不可触犯。真不知道刑律的减轻是文明的进步还是人道的落后,我认为对凶者慈,即是对善者恶。一味追求对作恶多端者的仁慈,降低作恶者的成本,使法律的威严无从谈起,使犯恶作奸者可能蔑视法律,敢于犯罪,无畏人性善恶的底线。
朱棣没有再继续说什么。我和他慢慢在院中踱着,刘山他们已将各处各角落都熏了一遍。
铁县令的门和窗棂还开着,我看见里面的陈设十分简陋,只有一张木板床,一张书桌,一柄靠椅,一个书架,一口衣箱,仅仅只是墙上挂着好几幅笔势疏淡、气韵生动的水墨兰花,有点颜色,好象是铁县令自己画的。明朝官吏的清贫可见一斑。
我们不由都驻足在窗外看着那画,那画中的兰花飘逸俊芳,那绰约多姿的叶片、那高洁淡雅的花朵似乎在这炎炎烈夏释放着纯正幽远、沁人肺腑的香味,也仿佛映出作画的作者心怀高洁、不从污流、不沾淤泥的心境。
可在这浊世能独善其身有多么难?我不由想到,贪污屡杀而不能止,这里边或多或少地与官员俸禄低廉有关系。
经过这几日在县衙府中,我看到在这明代初期,朝廷发给的官吏的工资大部分都是实物工资。铁县令领的不是大米,就是布匹,甚至还有胡椒什么的,当然也短不了还有银子,可这一切都要按大米折算。
想来,明朝的官吏制度也不象后世有健全的公务员制度,有各种医疗住房社会福利保障制度,在明朝一旦官员退休,生老病死无依靠。官员自身的温饱冷暖尚得不到充足的保障,明朝的官吏是非常清贫的。仅仅依赖于官员自身洁身自好,靠坚定的信念清正廉洁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除非那推翻几千年的封建王朝建立起新中国的共产党人,他们抛头颅洒热血不惜生命为了崇高的信念。可封建社会又能依靠什么呢?
这就怪不得朱元璋制定如此的酷刑仍阻止不了贪官污吏的贪污的脚步。
翌日寅牌时分,衙役差人刑捕等均忙碌起来。衙门前火把齐明,众衙卒正借助火光打点槛车,只等将囚犯押往城门外法场开刀问斩。行刑官已将竹节钢鞭、砍刀等刑具收拾打点归在刑车后,一队巡骑由军候派的新任镇军卒领赶至县衙,将槛车团团护卫围定。
衙门外人山人海。黄正高与张小八等早被锁入槛车,堂役早已将他们双手绑了,早已备下的白色法标插于他们背后。法标上名字与罪行一目了然。
衙门大开,朱棣、铁弦的绿呢官轿在众衙员簇拥中离衙上了大街。官轿左右皆有持刀侍卫四骑并列而行。又有隶役衙卒手执牙仗,行于轿前轿后。再有衙丁四人,于最前鸣锣喝道,
一队官军将槛车团团护定,断后而行。一行浩浩荡荡向城门方向缓缓而去,均州百姓则于轿仗后紧紧相随。人群高声辱骂“狗官”、“昏官”,有的竟用石子向槛车投掷。行刑仪仗浩荡出行时,整个县城此时已沐浴于晨曦之中。
我厌恶看到血腥,便独自留在县衙内。
我独自站在县衙后院中,院中那株茂盛的槐树树叶在一丝丝凉风里晃动,到处都寂寂无声,只有可爱的小土在院中扑打着透进树叶的清亮的晨曦光线。
贫富悬殊,贵贱有隔。穷苦人为填饱肚子日出而作,日没而息、终年奔波劳碌却饱暖难酬。而高宅大院的公子王孙们则日日践踏王法,虐人害命而无人拘管。
就连朱棣一心清楚明太祖的苦心,但为了报恩也不得不徇私枉法。这就是封建王朝的法律。
我独自沉思着连日来遇到的事情,散散信步在庭院
忽觉空气一新,微微感到有更多的凉风拂过脸面。
我仰望着天空。天上仍是片片晨起的云彩,有着万丈朝霞,但却我已经感到有凉风吹来,天好象要变了!
只需一场大雨,若能连续几天普降甘霖,整个均州的旱情甚至已开始在城中漫起的疠疫很快便会遏制住。
上午行完刑,众人才回县衙,天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已聚集起片片乌云,阴暗压顶。正有衙役在道是不是要下雨?
忽闻衙外有门役急奔进来报称有京都钦差日夜兼程从京都赶来,说有圣旨传宣。衙内一片震惊,铁县令脸上尤是将信将疑,急忙换过公服,步出衙厅参拜。我们也全部出去到大厅跪下,两个钦差,黄袍玉带,见铁县令出来,喝道:“铁弦听旨!”
铁弦急忙跪下,钦差宣读圣旨:“铁弦忠亮存心,贞坚表志。勤劳工事,守宰宣化。德行大彰,治绩丕显。宜进为均州知府,正五品,赐官服。钦此!”原来是铁县令升成均州知府了!
铁县令赶紧磕头谢恩,喜极而泣。
两个钦差颁旨完毕后,又走至朱棣身边附身轻声道:“燕王殿下,皇上另有一道密旨,不宜宣读,皇上令你直接接旨便可。”
朱棣连忙口呼万岁,双手举过头顶接过钦差捧过的黄绢圣旨。
两个钦差颁旨完毕,未做休息即驱马启程回京。
朱棣独自阅过密旨,轻卷入袖。
这时衙外突然狂风大作,风卷云涌,此时天边聚集了一上午的乌云开始大面积移动,滚滚而至,突然伴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隆雷鸣声由远及近,大风乍起,乌云奔驰,豆大的雨点终于落到了地面,激起满地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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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堂内外一片欣喜,雨愈下愈大,后院的大树在风雨里枝条摇摆,我都能听到干涸的枝叶在吸取这久旱之后的雨露的嗞嗞声响。
衙署外三街大市自发涌出了欢奔雀跃的百姓。有老者额手称庆、有老妇擎香遥拜,更有小孩在雨里赤足狂奔,嬉笑打闹。
暴雨哗哗下着,倒瞬间成就了一片欢庆的氛围。
没想到突然衙外又有小道士冒雨专门送下斗笠和蓑衣到县衙,称真智真人请燕王再上太和山一趟。
午后,我们与铁县令告别,不是县令了,是知府大人一一道别,看到我道:“玉姑娘才智过人,真是天生是女刑吏之才呀。”
我不敢随便应话,一个繁体字都写不全乎,也自知才疏学浅。
刘山笑道:“知府大人不是想将我们玉姑娘留在您这儿当女牢典狱吧?”
铁知府连连摇手道:“不敢不敢,但若姑娘愿意留下来,我倒真心敢收呢。”
我只好连连摆手道:“知府大人过奖了,我实在才学浅薄,只恐你收留了我,我什么都不懂,乱用法度,反而影响了你的清誉。”大家一笑。
“是呀,铁知府,你不畏强权,铁面无私,重惩污史,是百姓之福,民生之幸。”朱棣道。
铁知府深深一抱拳道:“感谢御史及时前来相助,要不下官竟早以死于乱锤之下了,在此还要谢谢三位救命之恩了。”说着说着雨中一路送出很远。
与铁知府辞别后,我们随小道士在暴雨中纵马穿过南城门,经过土地庙,我倏然看见了上午的法场,本来被净沙覆盖的大片血污,在如注的暴雨里冲涮出刺目的黑红,大片大片,令人心惊。我知道土地庙旁边竖立的那面鼓已不是我前几天跟随燕王去军候爷那时的那面鼓了,已经换了新的贪官人皮,暴雨如注,狂风扑面,我不禁心悸,也不想再看,连加数鞭,胯下骏马飞也似的跟随他们的快马便向南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