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白骨观（一）【VIP】
第42章白骨观（一）【vip】
新人神官奉迎着他们的神明刚从阴阳厅位于东京的出口出来,一眼就看到有个圆滚滚的身影正站在鸟居下面，点头哈腰地和神社的巫女说着话。
七月的天气也不算特别热，但他也不知道是跑过来的还是急的,脑门上浮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少年人挂着汗水站在阳光下当然是青春靓丽意气风发,但他是个不起眼的中年老男人,圆脸，眉毛从眉头开始往下走,眉心偏右的地方有颗痣,一副天生的窝囊相,别说意气了,可能“少年”这个词在他的人生中就没出现过。
新人神官一看到那个习惯性驮着腰的背影就认出了来人，“神主大人，您怎么现在才……您这是怎么了？！”
那个身影一回头,额头上包扎的绷带这才暴露在新人神官视野里,把他吓了一跳。
神主苦笑着摸了摸绷带边缘，“来的路上遇到了一辆车逆行,一不小心被撞了，赶着去了医院包扎后才过来。”
新人神官顿时义愤填膺,“那对方应该负全责吧,他没陪你一起去吗？”
神主肩膀下意识缩了一下，絮絮叨叨地反而在为对方说话，“没、没事,对方是个新手司机，才上路没多久,一时慌了也能理解,也不是故意的……”
新人神官张了张嘴，很想说点什么,但是看着他那个表情又顿时觉得没了意思。他们这位神主大人说好听点是老好人，实际上性格几乎和他的气质一脉相承的窝囊。他不是体谅新人司机，他就是不敢跟别人发生矛盾。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样一种人，甚至都不能算社恐，但遇到事情就是习惯性忍气吞声，好像对面声音大一点就能把他吃了。
新人神官看着面前的人，只感觉这哪像个神主，狩衣一脱活脱脱就是一地鸡毛的家庭剧里下班后背着老婆躲在汽车里抽烟逃避家庭和现实的中年男人，甚至连抽烟都只敢抽三分钟。
他刚从高大上的阴阳厅出来，经受了一众神秘风雅的阴阳师洗礼，出门的时候还惊鸿一瞥地撞见了某位耀眼夺目的五条家知名不具神子大人，现在再看到面前的自家神主，一颗被闪到的心终于落到现实。
现实就是哪儿那么多颜值和实力成正比的天之骄子，就算是真正有土地神存在的神社，神主可能也不是什么真身是大狐貍精的银发美青年，而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胖子，性格懦弱外形油腻，还脱发。
可见老天爷之偏心，光鲜亮丽的神子连外表都是神仙级别，而他们这些不起眼的配角，连好看的皮相都不配拥有。
新人神官叹了口气，尽管内心实在有些看不起神主这个息事宁人的态度，但对方毕竟是前辈。眼看着神轿中的神明大人感觉到他们停了半天，快要疑惑地往外探头看了，当着神明的面他不好说什么，连忙将这个话题打住。
“我已经将松姬大人接出来了，阴阳厅的大人们说松姬大人今天损耗了不少神力，应当非常疲惫了，我们快点送祂回神社休息吧。”
新人神官带着满腹感慨离开了，并不知道正被自己羡慕的精英们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羡慕的。普通人有普通人的困顿，但精英们同样有精英的苦厄，比如说特搜室的副室长皇昴流就正忙得焦头烂额。
神久夜跟着五条悟走了，她肩上的事情就全落在了他头上。赶在下午的安全会议开始之前，皇昴流把需要签字的那两份文件审阅完，替他家室长签了字，然后终于揉着眉心端着杯提神用的浓茶坐在了灾害对策科的会议室里。
彼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其他人看到他代替神久夜出席，纷纷投来意外的目光，但是大概很快反应过来今天的日期，迅速将意外收了回去变成了然。
甚至还有一些隐隐含了某种隐晦的同情，皇昴流就不去深究他们在同情什么了，反正他也没被围观太久，很快会议就开始了。
今晚这个安全会议是由灾害对策科开启，这个部门隶属监察部，主要负责大范围的灵灾预警和组织应对。这种灵灾一般和妖怪咒灵什么的无关，纯粹是自然灾害。灵气从来都不是平和无害的，就连普通人世界无属性的台风海啸都能给人类社会造成毁灭性灾难，更不用说原本就蕴含力量的灵气了。
只不过这一次灾害某地再次活跃的灵气，被邀请来讲解图，不是照片，而是用墨水手绘的图画，上头是一种极为抽象的生物。
“这就是即，‘蚀月’。”
其手里的资料。
“一种虫的名字，会伴随着月食现象周期性出现。”神久夜解释，“平日里一般藏在地下沉睡，月食发生时就会醒过来，分裂成‘核’和‘根’。‘核’会飞向夜空，吸引其他夜行性的虫朝它靠近，飞速繁殖，最后形成铺天盖地的阴云遮住月光。月食结束之后，它也会一直存在，直到找到它藏起来的‘根’，用咒术烧掉。今天晚上不是就有月食吗，虫部预测很有可能会出现‘蚀月’。”
晚餐还没准备好，她跟五条悟先出了门，在神社对面的糕点铺子里买点心。这家铺子是家老店，售卖的都是传统风味的和果子，用料扎实但味道偏清淡，按理来说应该并不合嗜好甜食的神子大人的品味，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还挺喜欢。
等着店员打包的功夫，他们随口聊到了晚上的安全会议。
五条悟：“听起来还挺有意思，所以既然有‘蚀月’，那么日食出现的时候呢？有‘蚀日’吗？”
“有。”
虫这种生物千姿百态，种类比自然界的昆虫还要多。虫师中有一个特殊的家族狩房一族，专门记录虫的资料，一代又一代，直到现在都没能把虫的资料记载完，每年永远都会有新的虫的被发现。
日月食这种天文现象其实还算常见，但“蚀日”和“蚀月”却并不会每一次都会伴随着日月食一起出来，所以即便在阴阳侧很多人也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撞上一次，压根没听过，连狩房家的家主都是在看到祖辈留下的有关这一场“蚀月”出现时间的提醒后，才从故纸堆里把这种虫的资料翻出来。
“‘蚀日’的特性和‘蚀月’很相近，也是平日里都在土地下沉睡，直到日食时才会出现，连分裂成‘核’和‘根’，吸引虫群繁殖遮蔽日光这一点都是相同的。据狩房家的资料记载说，因为忽然看到了正常情况下看不到的虫，‘蚀日’出现的地区，当地的人类会遗留下许多后遗症，最严重的情况是如果一直没找到‘蚀日’的根。那片土地上空的太阳就会永远被虫群笼罩，不见天日。”
“像天照大神躲进天岩户一样吗？”五条悟靠在柜台上饶有兴致地问，“那‘蚀月’呢？也会一直遮住月亮吗？”
“不，‘蚀月’最多只会存在一晚，太阳出来之后就遇到阳光就会消失。”神久夜叹了口气，“但是它比‘蚀日’更危险。”
“‘蚀月’的危险性在于，它能够和被自己吸引过来的虫一起共振，散发出一种特殊的灵气，形成结界，将下方的整片区域笼罩起来。”
讲台上的银发虫师神情严肃，“在这片被笼罩的区域中，所有的虫都会大量繁殖，导致灵气密度飙升进入活跃状态，然后出现一种特殊现象，让原本看不到虫的普通人都能观测到虫的存在，灵感高一些的甚至能直接看到妖怪和诅咒。大家应该知道在现在的环境下，这意味着什么吧？”
诅咒原本就是从人类的恐惧中诞生的，也和当地的灵气活跃程度有关。一旦“蚀月”出现，在它的结界笼罩范围内，当人们忽然看到往日里不可见的各种奇形怪状的事物时，可想而知会陷入怎样的恐慌，再配合上当晚高度活跃的灵气，恐怕一晚上就能创造出一场诅咒版本的百鬼夜行。
其他人同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有急性子的人问，“不能直接攻击它的‘核’把这种虫杀掉吗？”
“首先，‘蚀月’在升空之前完全看不出特别，等它开始聚集虫群，所处的位置已经太高了。即便有人能够达到那个高度，要驱散如此规模的虫群，必须要用高强度的大范围攻击，而越靠近‘蚀月’的核，周围的灵气密度和活跃程度就越高，如果这个时候直接对其攻击的话……”银古打了个普通人也能听懂的比喻，“就好像往成吨的燃料里面扔爆炸弹一样，到时候的确能够解决蚀月，但更有可能立即引发另一场灵灾。”
那个提问的咒术师顿时不说话了。
“能够确定的是，今晚的月食的确会有‘蚀月’出现，但是它在哪个地区就无法预料了。根据虫师们以往的资料推算，东京的可能性是最大的，这也是召集诸位过来的原因。”
真正主持会议的灾害对策科科长干咳一声，终于放下茶杯开口，虽然灾害对策科平时在阴阳厅的存在感并不高，但一旦遇到这种紧急情况，整个阴阳厅的人手，包括平日里拽得二五八万的咒术搜查部也得听他调遣。
这位老爷子虽然平日里和他的部门一样存在感不算高，但幸而资历够深，关键时刻也还算压得住场面。
“除了维持秩序，按照虫部给出的资料，‘蚀月’的根虽然埋在地下，但在月食发生时，周围会发生违反常规的异常现象。只要找到这个异常点，挖开周围的泥土就能找到‘根’了，卜筮科的各位也会帮忙卜算地点。今天晚上大概会有一场大规模混乱，辛苦诸位了。”
阴阳厅精密又高速地运转了起来，开始为晚上即将到来的混乱做准备，而生活在普通世界的人尚且对此无知无觉。
糕点铺子的店员将打包好的点心从柜台上方递出去，嘴很甜地说了一句，“您的糕点，请小心拿好，欢迎下次光临。”
神久夜看着五条悟接过纸袋，单手抄兜转身，一副“可以走了”的样子。她思考片刻，“嗯，你要不然再买一盒吧。”
刚被她强调了“马上要吃晚饭不准吃太多点心”的五条悟：“？”
特级咒术师忽然警惕，煞有介事地往后退了一步，“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