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蝴蝶与缚网
第19章蝴蝶与缚网
郑樱元旁边坐着一位打扮明艳的女士,头发挽成英伦公主的样式,身穿珍珠色的中式苏绣白缎长裙,妆容精致,气势颇盛,正在隔着一把绸缎的扇面打量祁岁,兔子眼含着笑意。
一顿饭下来,众人相谈甚欢,连裴照楷都主动来和祁岁搭话。
他看过苏睿诚这个学生的简历和研究成果,是个很踏实的年轻人。裴照楷是个惜才的人,后续西部开发的文旅项目要敲定人选,他一定会首先留意祁岁。
不参与聊天的时候,祁岁就埋头吃饭。面前有一道冰镇甜虾,祁岁尝着很好吃,就夹了几只给陈稚楠,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对面那位大小姐的眼睛又睁大了一些。
他从聊天中听出来这位是莱城夏家的独生女夏漾,带领集团旗下的几家子公司主攻尖端技术,正在跟陈稚楠合作一条出口的线。这次自贸区的一期开发招标早已结束,夏家出于各种考虑只参与了部分前期项目,不怎么占大头,但夏漾显然是不满足于此的。
祁岁不清楚其他人聊的东西自己能不能听,但看郑樱元合裴照楷等人都没什么反应,也就安心坐着。再去看陈稚楠时,对方碗里的几只甜虾早就吃完了,正在拿餐刀剔排骨。
“下午还要忙吗?”司湛问祁岁,“你该不是也要参加那个无聊的拍卖会?”
“嗯,我得去帮忙。”祁岁说,“我这次来主要也是学习一些鉴定和识别的技巧,总不能浪费机会。”
陈稚楠往他碗里放了几块剔好的排骨,问:“有看上的东西?”
“上午在库房整理,看到几个不错的,还近距离观察过。”祁岁说,“果然只看书和视频还是不够,细节太模糊了,不如亲眼看到这些真品。”
他一边吃掉陈稚楠夹来的菜,一边小声和对方讲话,却比平常多了些眉飞色舞。方旻抱着手臂观察,忽然被人碰了碰杯沿,转头看到一脸笑意的裴照楷:“方总,敬您一杯。”
“裴总客气。”方旻举杯一饮而尽,视线却仍未从两人身上移开。
午饭后,祁岁还得回去找苏睿诚,陈稚楠送他到走廊上,贴得很近地讲话。跟出来的方旻远远看到陈稚楠的背影几乎要将祁岁整个罩住,另一个人只露出头顶一小簇翘起的发尖,时不时点头。
“别跟着司湛乱跑。”陈稚楠捏了捏祁岁的耳朵,“要是提前走也和我说一声,不走晚上也等我。”
“陈先生,我晚上没办法坐你的车。”祁岁低头,“等你过来,只是见一面吗?”
陈稚楠问他:“那你有别的想做的事?”
祁岁拨弄了一下他外套上的胸针,把声音压得更低:“什么?”
陈稚楠听完,握着他的手指揉了两下,问:“晚上想我过去?”
祁岁没回答,想抽回手指,却被攥得更紧。陈稚楠摩挲着他的指腹,不紧不慢地又问了一遍,等他回复。
好像蝴蝶落进蛛网,撼动了千条万缕扭结的丝线,由浅及深,刮起飓风。
“想。”
祁岁踮了踮脚,趁着没人,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晚上会等你,陈先生。”
实在是排山倒海的一句话。
陈稚楠站在花台旁走神,直到方旻走过来:“被亲傻了?”
“你非得偷看?”
陈稚楠把领带摆正,换上不耐烦的表情,转身走了。
方旻叫住他:“不是我说,现在这个关头,不能谨慎一点?他跟你前后脚过来已经很不对劲了,现在居然能搭上郑樱元身边的人?司湛不懂这些,郑家那位会不懂吗?不管他到底有什么目的,或者单纯冲着你来的,现在这个顺风合作的局面来之不易,小心他成为隐患。”
陈稚楠停了下来,回头很认真地看着方旻,说:“不用担心,我们该拿的东西,一丝一毫也不会受损。”
方旻笑了一声:“你最好是。你想玩什么样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小的,我都不关心也不想管,但是你知道的,老爷子现在管不到太多,却捏着大头的股份,陈家随时翻脸,你手里攥着的不过是限时入场券。”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方旻已经算是很直白地跟他剖心了,就算作为陈贻舜的心腹,也从来信奉自己的利益为先。陈嘉烁任人唯亲、势利排外,哪怕方旻现在再风光,如果不牢牢和陈稚楠绑在一起,等陈贻舜一死,他现在抓在手里的一切顷刻间就会被风卷走,自己也死无葬身之地。
陈稚楠折回方旻身边,伸手拍了拍他肩膀:“相信我,陈嘉烁,他不够格。”
方旻也舒了口气,脸色稍缓:“我信你,否则那些事我也不会顶风替你去做。”
他对陈稚楠的能力和执行力深信不疑,而且对方守信重诺,该他的东西一丝一毫也未少过。陈嘉烁并非可以站队的贤主,方旻确信哪怕自己当初选了对方,也总有一天会被整死。
谁能给他钱、权、车房和实实在在的股份,他就辅佐谁。毕竟他是方旻,毋庸置疑的冷血毒蛇。
下午拍卖会开幕前,陈嘉烁果然到了,扎眼的火红色兰博基尼在大门前急刹,许多人听到动静都向外看,不知道是谁这样冒失。
司湛正在大厅和祁岁聊天,就听到门口嘈杂阵阵,接着一群人簇拥着进来,闹哄哄的。人堆儿里一眼就看到了穿草绿色西装的陈嘉烁,整个一活灵活现的牛油果,红光满面,不知道又在哪里得了好处,前几天被陈稚楠给的难堪都一扫而空了。
“他怎么来了?”司湛皱皱眉,“学人精,陈稚楠要做的项目他也做,陈稚楠去的地方他也去,到处都能看到。”
祁岁不认识:“这人是谁?”
司湛见他不认识,就耐心跟他讲其间八卦内情。
陈嘉烁从前在莱城都从未崭露头角过,更别说是这里。但他毕竟是名正言顺的陈家公子,手下也有零星的陈氏产业,有心人自然会卖个人情,给他面子。
更何况圈子里有不少人知道陈家的底细,虽说眼下陈稚楠是实实在在的掌权人,但据说陈贻舜到现在还没有立遗嘱做公证,而且不一定会给陈稚楠留多少。
陈贻舜年轻时的狠是出了名的,从港岛黑道金盆洗手,不知道踩着多少人的尸体上位,对付自家人也不手软,偌大产业拔地而起,又在港岛的繁荣华袍彻底褪去之前将目光放到了内地,最后说不定真的翻脸无情,彻底把陈稚楠拆骨剥皮。
有人说陈贻舜晚年落得这个无子无女、兄弟姐妹凋敝的境地,纯粹都是报应。
但偏偏他和陈稚楠、方旻这一类人都不信报应。
陈嘉烁是和自己几个混在一起的朋友来的,商业拍卖会的准入门槛毕竟没高到那种程度,莱城几个大集团基本上都被发了邀请函,他作为纨绔二世祖也想来显显名声,这次甚至带着女伴,看来也是想玩那些大老板为美人豪掷千金的戏码。
至于他们是不是真的疼爱女伴,大概说是也没人信。女人不过是他们衣角添彩的配饰,说到底是为了自己的排场和面子,身边的女人和台上的拍品在他们眼里没有任何区别,哪怕几千万丢出去,也不过是为一个商品买了另一个商品。
陈稚楠坐在会客厅另一侧,低头看手中的拍品名册。
“他真来了。”夏漾擡擡眼,“冲你来了哦,死木头。”
陈稚楠动也没动,右腿悠闲地翘起,坐态优雅沉稳,没穿戴任何配饰的手指缓缓从拍品图片上划过,眉眼深沉,叫人看不穿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