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明天见。”
第90章“明天见。”
一道惊雷落在窗边，祁岁醒了过来，外面雨声哗哗不停，似乎比睡下前还大了不少。
最近常常这样半夜醒过来，他下意识伸手去摸床头的手机，摸索好久，倒是碰到了耳机。
祁岁以为手机又被自己扫下床了，不得不翻身起来，再一探，居然没有碰到床沿。
他迷糊了几秒，一下子清醒过来，坐起身才发现这里不是宿舍的床上，有些熟悉，一时间却想不起来是什么地方。
床头有什么东西幽幽亮着，他擡手一碰，一盏小夜灯在眼前亮了起来。
祁岁怔愣了许久，逐渐想起这是哪里——少年时期的家，他自己的卧室里。
这是在做梦？可他不应该怀念这个地方的……按理来说不会。
他已经念大学了，明天还有早八，不能熬夜。他重新躺下，关了灯继续入睡。
本来以为一觉睡到天亮就好，结果等祁岁再睁开眼，居然还是在卧室的大床上，窗帘罩着外面蒙蒙亮的天，鸟鸣啾啾隔着玻璃，入耳十分真实。
祁岁急匆匆地下床，推开门，楼下杯盘餐具轻碰的声音陡然传来，逐渐在耳边被放大。一切都像是忽然从画框里被抠下来的场景，一点点有了生命、光影和声形。
父母坐在楼下吃早餐，客厅电视开着，在播早间新闻。祁岁难以置信地走下楼去，听见妈妈笑着开口：“醒了？去洗漱吃饭吧，晚上下了自习司机到学校接你，跟爸爸妈妈去个饭局。”
祁岁浑浑噩噩地坐下来，盯着父母的脸看，明明五官都很清晰，给他的感觉却像是蒙了一层蜡的油画，潜意识里觉得是模糊不清的。他简单吃了几口早饭，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烦躁得很，在父母絮絮叨叨的叮嘱声中出了门，骑车往学校去。
一路上他都在想，这是一场幻觉么？难道他以为自己高中毕业考上大学，才是真正的幻觉？
直到真真切切坐到教室里，祁岁才如梦方醒，崩溃地“咣当”一头栽倒在桌上，惊恐万分。
——他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高考了啊啊啊啊！
同桌被他吓到，小心翼翼地递过来一张试卷：“怎么了？”
祁岁接过试卷，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完全没印象自己是怎么做出来的这张几近满分的物理试卷。
ppgh。
记得的仅此而已。
早自习，老师还没过来，班里不少人都在偷偷吃早餐。祁岁想起什么，拿出手机翻开聊天界面，划了几下，果然找到了陈稚楠的名字。
他的手抖了一下，犹豫几秒后点开，看到两人的聊天记录停留在昨晚八点多。
陈稚楠：晚上在做兼职，没来得及回你消息。
又隔了十分钟，对面又发来一句：睡了吗？
祁岁看着那些字，鼻子一酸。他相信自己是真的在做梦了，什么学习、高考，在那一瞬间统统不重要了，毕竟是梦总会醒的，这些到最后都会消失。
陈稚楠也会。
再往前翻，两个人应该是昨天刚闹了些别扭，自己先发消息过去，带着点赌气的意味。
祁岁打打删删半天，都要上课了，他才把手机收起来，一整个上午都魂不守舍。好不容易挨到中午放学，他紧赶慢赶出了校门，打算坐最近的一班公交车去陈稚楠的学校。
刚走到校门外，他远远就看到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靠在公交站旁，正低头看着手机。
喉咙里的那个名字马上就要叫出口，又硬生生吞了回去。祁岁忽然有点害怕，他怕自己一叫陈稚楠的名字，这个梦就要破了，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是在凌晨的宿舍，一次又一次，让他从幻灭的美梦里清醒。
但他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梦到过陈稚楠了，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他无论白天怎么想，夜晚再见到这个人的次数也寥寥无几。
他看着那个人放下手机，转头朝自己望过来，那一刻，祁岁感觉自己的眼泪都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周围的一切再次变得像油画一样模糊不清，但唯独陈稚楠的样子落在他眼里无比清晰，几乎纤毫毕现。祁岁快步跑过去，在距离对方只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下，颤颤地开口：“陈稚楠。”
陈稚楠也看着他，脸上依旧是淡漠的，却有一缕阳光顺着头顶落下来，照得他神色似乎有一层极浅的温柔，“嗯。”
他们一起去了平时常去的那家快餐店吃午饭，祁岁捧着下巴，看陈稚楠几乎要入神了。陈稚楠见他状态奇怪，就问：“不喜欢吃这个吗？换一家？”
祁岁摇摇头，伸手拿起了汉堡，很低声地说：“不是，喜欢的。”
他还没有看够陈稚楠穿校服的样子呢，都快记不清了。
吃完了汉堡再擡头，祁岁发现陈稚楠也一直看着自己，手边的东西没怎么动，就问：“你不吃吗？晚上是不是还要去兼职？”
“我不饿。”陈稚楠说，“你多吃一点。”
祁岁挪了挪屁股，坐到他旁边，轻轻晃了下脑袋，蹭蹭他肩膀，“那你晚上还能来找我吗？本来要跟我爸妈去参加饭局的，你结束得早的话，我可以提前走。”
“晚上和你家里人吃饭吗？”陈稚楠的语气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你去吧，不用等我。”
祁岁有些着急，梦里的许多事都是不可控的，大多数逻辑都不合常理，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醒来，之后不知道多久才会再梦见陈稚楠。
“我会等你的。”祁岁小声说，“多晚我都等，好吗？”
陈稚楠沉默地看他许久，点点头：“那我结束之后联系你。”
然而吃完饭，祁岁又想反悔了，他甚至打算下午翘课，多和陈稚楠待一会儿。
“回去上课吧。”陈稚楠摸了摸他的头发，像在哄一样，“我晚上去找你，好不好？”
祁岁很舍不得，又觉得自己太没出息，明明已经赌气这么多年了，结果再见到陈稚楠，还是恨不得能每时每刻和他在一起，一会儿也不分开。
下午上课的时候，祁岁更加思绪神游，甚至连上了什么课也不知道。好在这是在梦里，不听课、不写卷子、甚至不回答老师的提问也没关系。他一直期待着晚上，坐上自家司机的车时，又给陈稚楠发了条消息：我去饭店了，你兼职路上慢一点。
陈稚楠：好。
又是烦人的酒局，祁岁实在如坐针毡，一秒钟也在这种场合待不下去。他攥着手机，耳边是油腻腻的笑声，再加上白酒那刺激性的气味，勾起他某些不太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