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春花最爱向风中摇摆·上（裴方）
第93章春花最爱向风中摇摆·上（裴方）
“但是，如果你驯服了我，我们就互相不可缺少了——对我来说，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对你来说，我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小王子》
·
端午节刚过，公司就来了个急活儿，方旻临时要去国外出差。当然，在他知道这趟是和裴照楷一起的时候，也没惊讶。
他是人都已经落地国外后，才知道根本没什么紧急外派，裴照楷是把他骗到国外来登记结婚的。
“……等一下。”方旻准备解安全带的手停住了，擡头看着驾驶座上的人，“你刚说什么结婚？”
裴照楷又耐心地跟他说了一遍：“我们去登记结婚，好不好？”
方旻转过头，望向街对面那庄严的幢古铜色市政小楼，一些人手挽手从里面走出来，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容。
他能感觉出裴照楷沉不住气了，先前怎么纵容自己都不为过，最近大概是很没有安全感，自从自己随口答应了一句，估计对方一直就在琢磨这事儿。
但同时方旻也清楚，如果自己现在说一句“不行”，那裴照楷也会毫不犹豫地调头离开，最大限度地尊重他的意愿，再也不提起这件事。
路边临时停车的灯亮了起来，方旻继续弹开安全带的扣子，说：“走吧，都已经开始计费了，直接回去不是浪费么？”
因为有提前预约，所以流程都很快，连两个人的材料都是裴照楷一早就准备好的。方旻插不上什么手，也就是签字、拍照的环节需要亲自参与，以及在证婚人面前听完那一大长串的英文誓词，回答“我愿意”。
原本他以为自己不会有什么感觉的，毕竟“结婚”这个概念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契约合同，两个人被同一法律关系束缚在一起，随时开始，也可以随时结束。
但他在回答了那句“我愿意”之后，突然有种很难以名状的滋味在心底里升腾，他说不好是什么，只知道这种感觉前所未有。
轻飘飘的结婚证拿到手里时，方旻还迷迷瞪瞪的，并没有什么实感，跟着裴照楷走出市政厅回到车上，他开车门前犹豫了一下，然后绕到后排：“我坐后面。”
裴照楷没有问他为什么，点点头，“我们去吃午饭。”
车开到半路，裴照楷从后视镜里向后看，发现方旻把结婚证的小本本放在腿上，时不时低头悄悄瞥一眼。
那眼神似乎并不是欣喜或者感慨，更像是好奇，就如同一只小动物歪着头打量自己从未见过的东西，心里想：“这是什么？”
方旻默默研究了一路，终于在大脑里固定了这个事实——他和裴照楷结婚了。
好吧，那以后他跟别人介绍自己，就需要说“已婚”了。
午饭的餐厅在海边，一处很安静的半山私房菜馆里。方旻看着海，思绪被裴照楷的声音拉回现实：“结婚登记有三个月的可撤销时间，我知道你其实不喜欢被束缚的生活，如果这三个月里你发现自己实在接受不了……就和我说，我带你来撤销登记。”
方旻把结婚证放在手里转来转去，很无所谓的样子，“没关系，在国内又没有效力。”
“不是为了什么效力。”裴照楷靠在椅背上，温柔地看着他笑，“是我自己想和你有个正式的婚姻关系证明。”
裴照楷出国一趟大概很不容易，要提前申请，再走很麻烦的流程，方旻觉得实在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再来一趟，所以他并不打算想撤销的事情。
“我是很讨厌被人束缚。”方旻缓缓说，“所以如果我不愿意，谁逼我都没有用。”
裴照楷看着他，没应声。
但事实的确如此。时至今日，方旻依旧有一万种办法从他身边逃走，然后再也不出现，就和两年前的那次一样。
方旻的童年和少年时期，对“爱”的理解都极其匮乏，在那样的家庭氛围中长大，他最擅长的就是洞察人心、诡术欺骗。
他不在乎如此行事会招致其他人的厌恶，因为他很明白，那些嘴上说看不惯他不择手段的人，绝不会对自己经遭受过的苦难施舍半分怜悯，这样冠冕堂皇的话，只有既得利益者说得出来。
但裴照楷是不一样的，这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他说出“你一定是过得很委屈，才会这样做”的人。
方旻不觉得自己委屈，也不认为自己需要被可怜，但他依然像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一样，把裴照楷这句话放进盒子里保存了起来。
他发现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裴照楷这种人，站在云端之上，却不自恃高高在上的怜悯和隔岸观火的理智，更不慷他人之慨。
相对的，裴照楷这样共情能力极强的人，一旦开始试图理解自己，必然伴随着强烈的痛苦。
他们两个人之间关系的扭转，大概是从什么时候起的，他也记不清了。
-01-
“到了，方总。”
方旻从手机屏幕上擡起头来，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衣领上全是没干透黏黏糊糊的粥，他已经忍耐了一路。
窗外是幽静的林荫步道，一家三口牵着边牧散步路过，老夫妇看上去六十来岁，笑着跟裴照楷打招呼。
司机把车开走了，裴照楷带着方旻往单元门口走过去。
“裴总和家里人一起住吗？”方旻随口问。
“我自己住这儿，有时候盯项目跟乙方沟通，加班赶不回去就过来住。”
裴照楷打开指纹锁，向一旁侧了侧身，请方旻先进去。
这间位于南郊附近的小跃层三百来平，进去之后视觉空间上就很宽敞，打扫得也十分干净。方旻换鞋走进客厅，闻到一股很淡的香味，像是某种花香清洁剂的味道。
“楼上楼下都有浴室，我只用过一楼的，要是介意就去二楼吧。”裴照楷把车钥匙放到鞋柜上，对方旻说，“客房里备用的东西都有，方总自便。”
“不介意，我用一楼的就好。”
方旻去套间客房里的浴室换下了湿衣服，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穿着客房里准备好的家居服出来，站在浴室门口吹头发。
身后的门被人敲了敲，方旻这会儿很放松，也没回头：“可以进。”
裴照楷拿了一套新的正装进来，看到方旻穿着浴袍的背影，一怔，随即撇开视线：“明天上班先穿这身吧。”
方旻停下吹风机，发梢的水还没吹干，顺着额角滴落下来。在裴照楷的眼中，他跟不久前那个被泼了一身粥的模样有些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