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命运支离破碎
第72章命运支离破碎
陈稚楠处理完事情回国，车从机场出来，直接开去了方旻的葬礼现场。
葬礼规模非常小，到场的人也寥寥无几。据说是方旻遗书里的意思，不要邀请任何人，这样的死很不体面，他不想人尽皆知。
祁岁呆坐在送别厅的门口，茫然四顾，发现外面在下雨。他不记得雨点是什么时候开始掉的了，只记得今天一天都很冷，自己好像不该穿短袖过来。
一辆黑车停在院外，陈稚楠下车之后推开保镖递过来的伞，快步走到门口，脱掉自己的外套披在祁岁身上，抓起对方的手臂，上面赫然是一道刺眼的红色伤口，从手腕延伸到手肘。
那是当时祁岁试图冲上去抓住方旻的时候，在天台栏杆上划伤的。他只握住了方旻的手半秒钟，就眼睁睁看着那手从掌心滑落。
“穿得太少了。”陈稚楠把祁岁揽进怀里，安抚似的，在他后背拍了拍。
“不知道今天会这么冷。”祁岁勉强一笑，“在里面，我们走吧。”
夏漾和裴照楷一左一右地坐在棺材旁边，中间的桌子上堆满白花，还有方旻的遗照。陈稚楠走过去，看了看那口用料和上漆都及其考究的巨大棺木，眼神幽深。
“陈稚楠，”夏漾看到来人，有些发怔，“你说他怎么就死了？”
“见过最后一面了吗？”陈稚楠问。
“没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火化了。”
夏漾从听到方旻的死讯，再到赶来看到遗像和骨灰盒，不过几个小时。转眼间一切就全都没了，缩进小盒子里变成冰冷的一捧灰。
裴照楷始终一言不发，呆愣地望着那张黑白相片。
他见过这张照片，有一次他在方旻家里过夜，从抽屉里翻出了一个本子，就夹在里面。那是方旻二十多岁刚进入陈氏工作，拍的第一张员工证件照。
裴照楷靠在床头，对洗完澡回来的方旻扬了扬那张照片，说：“很好看，可以送我吗？”
方旻难得没有说些妄自菲薄的话，而是上了床躺到他旁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对他笑着说：“喜欢就拿去，我死了之后，拿它来当遗照吧。”
裴照楷过去吻他，不准他乱说：“把话收回去，不要这么讲，太不吉利。”
“你家里不是信天主教吗？”方旻惬意地眯着眼，手指在他手臂上按了按，像一个拥抱，“也信这个？”
“那是他们，我不信的。”裴照楷也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但只要跟你有关，我都信。”
裴照楷的表哥穿着一身运动服，脚踩运动鞋走过来，看着遗照说道：“挺有本事的年轻人，就是不走正路，手段也太极端了。死之前倒是整理了不少其他人违规违纪的检举材料，联系寄给了我，良心发现还是怎么着？”
裴照楷哑着嗓子问：“用得上吗？”
他没有见到方旻最后一面，表哥把他妈那里的老人都带来了，死死摁着他，最后只远远看到白布盖着担架被擡出来，上了殡仪馆的车。
“可顶大用了，我正愁抓不住那些孙子的尾巴呢。”他表哥爽朗笑起来，“分门别类整理得很详细，我都不用费劲儿找了，估计念书的时候是个很会做笔记的好学生。”
“是，他从小就学习好，能力也强，最会算计。”裴照楷站起来，手指在遗照上蹭了蹭，轻声说，“最后连死都能安排成一场算计，不愧是他。”
夏漾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和表情，忽然意识到什么，眼神一下子变得震惊。
但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他们几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之间都有默契，她知道裴照楷是那种认定一个人就会一生一世的性格，只是对象实在让她意外。
“擡棺吧，公墓离这里太远，再晚点送过去都天黑了。”
表哥指挥外面的人进来搬东西，活脱脱一副领导派头，丝毫不在意裴照楷空洞的表情，“我一把年纪了，不在家陪老婆孩子，晨跑路过还得操这闲心。”
裴照楷没说话。
“一个月不回家，就为这个？小姨就差拿鞭子抽着我把你绑回来了。没见最后一面也好，给他最后留一点体面。”表哥拍拍他，语气中似乎多了些安慰，“走吧，你嫂子晚上在家，喊你去吃饭。”
裴照楷点了一下头，正要往外走的时候和祁岁擦肩而过。他盯着对方的背影，满脑子都是当时祁岁从楼上下来时，那张冷静得过头的脸。
“哥，辛苦你了。”他没回头，冲着外面的冷雨，淡淡道，“这么快就把东西备齐了。”
他哥一点没在乎话里那点无处遁形的讽刺和试探，打了伞，往外面走去，“人死了，就别再想了。非要跟自己过不去的时候，想想别人为什么宁可撒谎也要这么干。”
——
祁岁坐进车里，被暖风一激，才如梦方醒地擡起头，怔怔地看着陈稚楠，好像这会儿刚意识到对方真的回来了。
“听说是你看着方旻跳下去的。”陈稚楠轻抚他的鬓角，“吓到了吗？”
祁岁摇头，他并不害怕这个，但这件事带来的震撼无疑是巨大的。
穷途末路之下的陈嘉烁，真能狗急跳墙到这种地步——把自己背后的靠山和与之作对的方旻推出去一起死。
双方为求自保只能互咬，最终两败俱伤，却反到让裴照楷的表哥有了出手整治的机会，陈嘉烁大概没料到这一点，得不偿失。
陈氏内部的账目有很大的缺漏，在陈贻舜半退时就已经很严重了。长期分红不合规，导致公司账面资产亏空严重，众多半截项目停在那里不上不下，既没有足够的资金支持，也无力再研发后续的技术。
祁岁不确定陈嘉烁这次逼死了方旻，下一步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两天好好休息。”陈稚楠说，“所有的事情，我来解决。”
他回国后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开始着手肃清那些大大小小的障碍。几天后，郑樱元来找过他一次，就远书以及新月洲项目未来的发展规划跟他做了分析。
“楚律师还是没有消息？”
“陈家那些老东西们疯了，她不露面才是对的。”陈稚楠站在博古架前，拿起一枚打火机，转了转，“为了给陈嘉烁争来背水一战的机会，就想着能摁死我，再从我这里分走一些。”
郑樱元嘴里衔一支万宝路，右手夹着笔，低头在看桌上陈氏的财务报表：“别掉以轻心，被逼到一定地步，王八也是能咬死人的。如果你确信自己的计划可行，我可以帮你，但也要考虑风险和收益。”
陈稚楠手里的打火机“叮”一声合上，眼尾隐藏起某种晦暗的情绪。
“这个送给你，哑火的那个扔了吧。”
银色的打火机划出一道抛物线，落进郑樱元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