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并作南楼一味凉
第190章并作南楼一味凉
徐辰溪：
我记得在我知道顾晚舟要出国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给顾晚舟打了个电话，原本在等待她接电话的十几秒的时间就已经在脑海中构思好了我要语气软一些，说话冷静一些，尽量平静一些……只是所有的情绪都在听见顾晚舟接了电话以后变成了一腔满满的愤怒。
那是我第一次这么凶狠地对晚舟说话，从前我们有过争吵，有过矛盾，我却从来都没有对她有过这么凶的时候，就连晚舟回国以后自己都开玩笑说，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我也有那个对着她怒吼的胆子。从前晚舟没有去美国的时候，我就算和她发生什么矛盾又或者是跟她因为什么生气，我能做到的最大限度，就是对晚舟爱答不理，但是却从来没有用过那样恶劣的态度。晚舟其实说得很对，我没有那个胆子，就连爱答不理的态度，都是因为害怕被她骂。
晚舟在电话里告诉我，出国的事情是在那年暑假的几个月以前就已经开始在讨论的，但是作为和她们家这么亲密的我家，却一点情况都不知道，就连在暑假前明明还和顾晚舟一起在bj玩了好几天的我，也没有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什么不一样的情绪。
晚舟还是那样该吃吃该喝喝，活得让人觉得自由又随性。
我知道晚舟对于我们在烧烤聚会那天表现出来的沉默和迟疑感到绝望，是的，就是绝望，因为我们不信任她的时候太多太多了，只是所有的事情就像我说的，我们那个时候都活在当下，实在是太不懂得珍惜，从来都没有意识过，我们随口的一句话或者下意识的一个怀疑，会对晚舟有多大的伤害。她在面对我们的时候，从来连一次下意识的迟疑都没有过，我们都太理所当然地接受她对我们的好，也太心安理得地接受她对我们的信任和支持，所以当她在需要我们的时候，和发现她的所有付出都付诸东流以后，她会想要离开，那是更加理所当然的事情，晚走也理所当然地应该心安理得。
我记得，在晚舟出国以后没多久，顾爸顾妈从bj送了顾晚舟回到宁远之后没几天，我们家照着周末大人们的惯例请客过周末，顾爸顾妈来的时候，我只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那个勇气要去开口问他们：“晚舟真的走了吗？”
从前我总是会在顾爸顾妈来我家吃饭或者打麻将的时候问一句，晚舟怎么没来，然后在顾爸顾妈无可奈何地告诉我是她自己不愿意来的时候给她打过电话去让她务必要赶过来吃饭，只是在那以后，我从来没有再问过顾爸顾妈，晚舟呢，晚舟去哪里了，晚舟没来吗，晚舟怎么没有来这之类的问题，那样的问题只会显得我真的是很蠢。
也是在那天吃饭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顾晚舟出国这件事情顾爸顾妈之所以一直都没有在这个朋友圈子公开，都是因为从顾晚舟的表哥提出要送顾晚舟去美国读法律的时候开始，晚舟就一直没有同意，甚至还和自己的家里闹了个天翻地覆，无论家里的人如何劝说，顾晚舟就是不愿意去。
“不愿意啊！怎么说都不愿意！我和她妈妈也是着急得要死，你说说，她哥哥四月份就提出来要送她去美国的，一直到八月份，回来暑假都过了一半了，我们都快气死了！”
“是啊，好说歹说，死活不愿意去，我们也不好直接和你们说，你说她不愿意，我们也不好告诉大家，而且这段时间一直在给晚舟跑签证和其他的手续，忙得根本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说！”
“这不前两天刚从bj回来，就像突然就开了窍了一样，那天晚上突然从外面回来，一开门就问我们，手续是不是都办好了，刚问完就跟我们说让我们找她哥哥订机票，准时出发。”
“怎么就突然愿意去了？哎呀呀，还是你们家晚舟有出息，你说说我们这些家的孩子，我们哪里放心让他们自己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念书，你说她一个人在天津就够让人担心了，现在还出国了，现在就真的只剩你们两个人在家里边大眼瞪小眼了！哈哈哈哈……”
“那能怎么办啊，要不是她哥哥安排好了，你说我们也下不了这个决心让她去啊，难得她哥哥心疼她，在国外的花费都是她哥哥给的，要不然你说我们一个公务员，哪有钱来供她去国外？还是学法律，晚舟说要等她考完博士才回来，我看这个情况，大概每年的春节也不会见得到她了！”
“能去就好，不管怎么样，愿意去就是好的，再说了，你们家晚舟这么独立的一个姑娘，你还担心什么！”
“谁不担心自己家孩子啊，你这个人还真是不会说话，老顾都快哭了，得得，不说了，喝酒喝酒！”
“喝酒喝酒！”
……
也是到了那个时候，我才从顾爸顾妈的谈话中了解到，顾晚舟不愿意出国的原因，原来他们是一直都不知道的，可是那个时候的我已经知道了，在顾晚舟离开的第六天以后，在顾爸顾妈从bj回到宁远的第三天以后，我在面对着他们，心里的内疚早已经像海里的水，把我吞噬，淹没，抛上半空，再沉入水底，如此反复，乐此不疲。
于是在那段时间里，我开始疯狂地回忆起顾晚舟在烧烤那天因为杨薇的出现而发生的事情我回忆起顾晚舟双眼通红着看着我和程景良的不敢置信和委屈，回忆起杨薇在不引人注目的时候对顾晚舟的恶毒眼神，回忆起程景良被歇斯底里的顾晚舟一个耳光打过去的样子，还回忆起了莫则喻拿出手机给我们看见那些截图的内容，还回忆起了我们对杨薇和宁依微编造的事实信以为真的愚蠢表情……
真是蠢得让人伤心。
为什么明明杨薇是在伤害顾晚舟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愿意那么直接又不问初衷地相信顾晚舟，为什么又没有人愿意在顾晚舟那样歇斯底里到几近崩溃的时候帮一帮她，哪怕是一句“不要哭了”，事实上，苏闵泽的那句“不要哭了”，也带着不耐和一脸的鄙夷。
我们终于还是成为了顾晚舟最担心的那种状况。
顾晚舟说的，一点儿错也没有，我们辜负了她，辜负了她的信任和付出，还有她对我们的那份坚持和陪伴。
除了欧晨和沈洛，我们这些人，没有一个人那么条件反射地相信她，甚至在事后也没有对那些事情有过一点点深思熟虑的意思，依旧是将眼睛看到的一切，当做是最不能改变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