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讨苦吃
自讨苦吃
手机屏幕在午休时分的工位上幽幽亮着,张志可发来的哭泣表情包还在疯狂刷屏,一行行控诉的文字绿泡泡几乎要溢出屏幕。
张志可:【忻姚,晴天霹雳啊!![哭泣的香蕉猫.jpg]】
张志可:【我的一组申请没通过,被分到八组来了,而且还不在同一层,这个距离简直就是隔着一整个银河系啊,我真的要哭死了。】
李忻姚:【[摸摸狗头.jpg]】
李忻姚:【八组就八组嘛!都在同一个公司里了,见面不就是分分钟的事。】
李忻姚:【再说了,下班时间不都是我们自己的,今晚就带你去续上革命友谊,保证把你喂得饱饱的。[ci个大逼牙.jpg]】
信息刚发过去,对面的张志可立刻满血复活。
张志可:【真的?!一言为定,李牛马同志万岁!】
看着屏幕上张志可撒欢的样,李忻姚绷紧的嘴角终于松了下来,眼角爬过一丝笑意。张志可这家伙,她再也了解不过了,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特别好哄。
她放下手机,拿起手边的冰镇蜜桃乌龙茶猛灌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就是这味,太对了!还得是张志可出马才能把她这张馋嘴制服得服服帖帖的。她顺手抓起一包刚拆开的青柠香芋片,捏起一片塞进嘴里,咸甜滋味在舌尖瞬间蔓延开,人间不虚此行啊!
突然,一片沉沉的阴影毫无预兆地笼罩下来,像一块阴晦的幕布骤然盖住了她眼前的光。
李忻姚咀嚼的动作猛地僵住,后颈的寒毛瞬间倒竖。她甚至不需要回头,那股熟悉的气息已经无声地侵占了周围的空气,她僵硬地转过头。
棕霖晚就站在她工位隔板旁,身姿笔挺得像笔杆子。阳光从他身后巨大的落地窗泼洒进来,却在他身前被彻底截断,将他整个人包裹在一片逆光中。他薄薄的唇线抿成一条毫无弧度的直线,目光沉沉地落在她捏着薯片的手指上,那眼神,像是在检视一份严重不合格的瑕疵品。
时间仿佛被冻住了几秒。
李忻姚感觉喉咙里那块该死的薯片突然变得又干又硬,噎得她不上不下。她硬着头皮,在一片死寂中艰难地挤出一点声音,“组、组长?您要不要也来点?”她甚至鬼使神差地把那包印着可爱卡通图案的薯片往前递了递。
棕霖晚的目光,终于从那包刺眼的零食上缓缓擡起,冰锥似的钉在她强作镇定的脸上,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感,清晰地敲在李忻姚的耳膜上:“工作时间,禁止吃零食。”
说完,棕霖晚不再看她,利落地转身,一步步走远,直到消失在通往他办公室的走廊转角。
直到棕霖晚彻底消失,她才像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椅子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看着手里那包无辜的薯片,只觉得它像个烫手的山芋。
“咔嚓——咔嚓——”
旁边工位清晰的咀嚼声打破了死寂。李忻姚循声望去,邻座的王哥正捧着一包同款的薯片,嚼得旁若无人,腮帮子一鼓一鼓。对上李忻姚控诉的目光,王哥耸耸肩,又往嘴里塞了一片。
“奇怪啊!”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视线扫过邻桌同事们,“大家不都在吃吗?凭什么只盯着我说啊!”
王哥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棕霖晚不在,才往李忻姚这边靠了靠,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过来人的笃定:“我说忻姚,你最近是不是哪儿惹着咱们这位活阎王了?”王哥用下巴朝棕霖晚办公室的方向努了努,“这针对性,也太明显了吧?”
李忻姚一脸茫然地摇头,“没有啊!绝对没有!我最近交的报告,连标点符号都要检查上三遍!数据更是核对得清清楚楚。”
王哥突然拉了拉嘴,那瞬间的表情变化毫无预兆,他就这么被猝不及防地戳到了伤心处。
李忻姚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异样,脸颊上闪过一丝尴尬,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唇,讪讪地傻笑着。
王哥不计前嫌继续道:“那就奇了怪了。”
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咱们组长虽然人冷了点,但向来对事不对人,公事公办。你这情况……”他顿了顿,看着李忻姚愁得快拧成苦瓜的小脸,给出了一个保守的建议,“要不……你主动点?去他办公室问问?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总好过天天被他这么盯着,迟早神经衰弱。”
王哥的话一直被李忻姚记在心上,她心里纠结得慌。
眼看离下班还有半小时,她一不做二不休,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去就去!大不了就是一顿骂!总比疑神疑鬼强。
然而,当她真正站在棕霖晚办公室门前时,刚刚那股仿佛能踏平一切障碍的气魄,瞬间瘪了下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擡着手,指尖冰凉,在距离门板几厘米的地方悬停了好几秒,有些怂了咋办……
都走到这里了,总不能灰溜溜地原路返回吧!她最后还是咬咬牙,敲了三下。
“哐哐哐——”
“进。”门内传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低沉,听不出任何情绪,让李忻姚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侧身挤了进去,又迅速把门在身后轻轻合上,挪步到办公桌前。
“组长”她往前挪了一小步,双手紧张地交叠在身前,“我想问问,我最近工作上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或是出现了什么失误?”
棕霖晚手中的钢笔停止了转动。
他终于擡起头,目光透过冰冷的镜片,带着无形的重量,沉沉地压下来,轻轻开口,吐出两个字:“是的。”
完了!果然!她脑子里飞速闪过这几天的工作内容,拼命回忆到底哪里出了纰漏。
棕霖晚的手伸向桌角那厚厚一叠文件,动作不紧不慢。他的指尖在一份份文件上方滑过,最终,精准地抽出了压在下面的一份——正是李忻姚昨天下午才交上去的工作周报。
他把那份报告轻轻放在桌面中央,翻开封面,目光落在第一页上。
李忻姚死死盯着他指尖划过的地方,那份报告她检查了无数遍,数据来源清晰,图表准确无误,分析逻辑也自认严谨……到底哪里错了?
棕霖晚的指尖停留在报告开头的一个小标题上,他的指腹在那个标题上轻轻点了点,力道不大,却重重敲在了李忻姚心上。
“这里。”他一开口,声音里就自带权威,“聚焦点过于模糊,停留在表层现象,缺乏对潜在变量的分析。”他的指尖继续向下,滑过几行文字,“引用的这组数据,时效性过于滞后,无法成为你的分析依据。”
他说的问题……似乎有道理,但又苛刻得近乎吹毛求疵,那些所谓的“不足”,在常规工作里几乎不会被这样单独拎出来批评。
“另外。”棕霖晚合上了那份报告,将它推到一边,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姿态带来了更强的压迫感,“在公司里,你的首要职责是完成本职工作。”
他停顿了一下,办公室里的空气沉重得让人窒息。
“不用过度浪费一些不必要的精力,在无关的事情上。”声音冷得带着一丝警告意味。
巨大的委屈感涌上心头,比刚才被他挑报告刺时强烈百倍,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才勉强压住那股几乎要冲破喉咙的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