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

暖冬

期中考试结束后的第一场雪，在凌晨悄然而至。段安被窗外异样的光线惊醒，赤着脚跑到窗前——整个校园银装素裹，细碎的雪花仍在纷纷扬扬地飘落。

"下雪了！"他转身想叫醒沈谦，却发现对面的床铺空空如也，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套上羽绒服冲出宿舍楼，段安在操场边缘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沈谦独自站在雪中，黑色大衣上落了几片雪花，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他微微仰着头，任由雪花落在脸上，神情是段安从未见过的放松。

"怎么不叫我？"段安小跑过去，冻得直跺脚。

沈谦转头看他，目光在他光着的脚踝上停留了一秒："你睡得很熟。"

"第一场雪诶！"段安伸手接住几片雪花，看着它们在掌心融化，"我妈说初雪时许愿特别灵。"

沈谦没接话，只是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灰色羊毛手套递过来。

"给我的？"段安惊喜地接过，发现手套内侧还带着余温，"你什么时候买的？"

"...多出来的。"沈谦别过脸，耳尖却红了。

段安咧嘴一笑，把手套戴好。两人并肩走向食堂，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路过一棵挂满冰凌的松树时，段安突然抓起一把雪砸在树干上，冰晶簌簌落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幼稚。"沈谦评价道，却在段安弯腰团第二个雪球时，悄悄往旁边挪了一步。

食堂里暖气开得很足，段安买了两杯热可可，特意在沈谦那杯里多加了包糖。

"太甜。"沈谦抿了一口，皱眉。

"冬天就要甜一点嘛！"段安笑嘻嘻地喝着自己那杯，嘴唇上沾了一圈可可渍也没察觉。

沈谦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伸手用拇指擦过他的嘴角："...沾到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触碰让两人都愣住了。段安感觉被碰过的地方像被烙铁烫过一样，热度一直蔓延到耳根。他慌乱地低头猛喝热可可，结果呛得直咳嗽。

"慢点。"沈谦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笑意。

接下来的日子，段安发现沈谦似乎没那么冷了。他依然话不多，但会主动帮段安带早餐；依然独来独往，但会在段安打球时站在场边；依然面无表情，但段安已经能从他微小的表情变化中读懂情绪。

某个周末的清晨，段安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看见沈谦正轻手轻脚地往他床头挂什么东西。

"抓到你了。"段安突然出声，吓得沈谦手一抖。

那是一个小小的红色香包，针脚歪歪扭扭，正面绣着"平安"两个字。

"这是...你做的？"段安惊讶地坐起来。

沈谦的耳根通红："...家政课作业。"

段安凑近闻了闻，淡淡的草药香："里面装的什么？"

"安神的。"沈谦转身去拿书包，"你晚上总翻身。"

段安捏着香包，胸口涌上一股暖流。他想起前几天随口提过自己睡眠不好，没想到沈谦竟然记在心里。

雪后的校园格外热闹。课间操取消，学生们在操场上打雪仗。段安团了个雪球想偷袭沈谦，却被对方灵巧地躲开。追逐间，段安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仰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沈谦一把揽住他的腰，两人一起跌坐在雪堆里。沈谦的呼吸喷在段安颈侧，温热急促；段安能清晰地数清他睫毛上凝结的细小冰晶。

"没事吧？"沈谦的声音有些哑。

段安摇摇头，突然发现两人的姿势暧昧至极——他几乎整个人坐在沈谦腿上，双手还下意识地抓着对方的衣襟。

"咳...雪真白啊。"段安慌乱地爬起来，随口说了句废话。

沈谦没接话，只是伸手拍掉他后背的雪，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后颈，激起一阵战栗。

平安夜那天，宿舍楼几乎空了。段安因为父母出差不能回家，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刷手机，突然听见敲门声。

门外站着沈谦，手里拎着个塑料袋，发梢还带着未化的雪粒："...我家也没人。"

两人挤在段安的床上分食一盒便利店买的圣诞蛋糕。沈谦带来一张老电影dvd，画面有些模糊，但男主角的钢琴弹得极好。

"你弹得比他好。"段安由衷地说。

沈谦摇摇头，目光落在自己手上："三个月没练了。"

"想弹吗？"段安突然坐直身体，"音乐教室的钥匙在班长那儿，我能借到！"

沈谦的眼睛亮了一下，又暗下去："...算了。"

午夜十二点，窗外的雪又下大了。段安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听见沈谦轻声说："谢谢。"

"嗯？"段安强撑起眼皮。

沈谦背对着他，声音几乎融进夜色里："...手套很暖和。"

段安在黑暗中笑了，悄悄往沈谦那边挪了挪，直到两人的被角叠在一起。

元旦前夜，学校组织留校生包饺子。段安把面粉抹得到处都是，沈谦则包出了大小形状完全一致的饺子，整齐地排列在托盘上，像接受检阅的士兵。

"尝尝我的独家秘方！"段安把一个奇形怪状的饺子夹到沈谦碗里。

沈谦咬了一口，表情凝固了："...草莓酱？"

"惊喜吧！"段安得意洋洋，"我妈的创意。"

沈谦面无表情地吃完，然后趁段安不注意，往他下一个饺子里塞了一大勺芥末。

"沈谦！！"段安辣得眼泪直流，灌了整整两杯水才缓过来，"你学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