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第079章
裴司昭身着紫衣,襟扣的银线绣纹愈发凸显他的矜贵,眼下他面色铁青,周围的人也躲的远远地,根本不敢擡头去看他。
姜阮阮躲在一旁,听得他喊这才小心翼翼的上前,规规矩矩的向裴司昭福身行礼。
比起她的规矩,余晚雪被梁王府士卒拖走时哭嚎的模样甚是狼狈。
裴司昭看着姜阮阮道:“没吓着你吧。”
那肯定是吓着了,姜阮阮心说,可面上却是若无其事的摇头。
裴司昭遂伸了手,邀请她往三楼走去,而此刻码头那边的龙舟比赛也开始了,锣鼓喧天,鼓点急促,就连外面街上人的呐喊助威声也听的一清二楚。
自然也就将燕来楼里所有人的思绪都吸引了过去,很快就没人记得这里发生过什么事。
姜阮阮扶栏而立,翘首望着淮水上热闹喧嚣的龙舟比赛,瞧着那溅起的水花,默默地紧张起来。
裴司昭缓步走到姜阮阮身边,略略侧首瞧着她的侧脸,瓷白的脸显得愈发白皙,吹弹可破。
姜阮阮察觉到身边人的视线,赶忙回首,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只是瞧着裴司昭问道:
“有些话我是个姑娘家,实在不好开口,可我心中疑惑,这才在今日来见你。”
裴司昭收回视线,眼前姑娘的眼里已经敛起方才的欣喜,她神色认真,那一探究竟的模样竟让他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
姜阮阮瞧着他的样子,赶忙转头不去看他,只是说的:“我是小门户的女儿,攀不上你这样的高枝,我祖父拒了你,是为我考虑,并非藐视皇亲。”
“我知道。”裴司昭终于松了口,他声音淡淡的,宛若和煦清风,“此事不会牵连。”
姜阮阮听他如此说,这才放下心来:“梁王大人大量,小女实在佩服。”
裴司昭说:“可我的求亲却是诚心的?”
姜阮阮心下一惊,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脱口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她?这样天差地别的条件,为什么会是她。
裴司昭敛眸略略思忖,而后便负手望向远处,他道:“我需要一位无权无势的妻子,且她的家族又要清白刚直,不能被人利用。”
姜阮阮也说不上来自己此刻心里是怎样的心绪,有些酸涩,却也肯定了此前的猜测,倒也不觉得意外。
她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听着裴司昭说道:
“我自幼长于宫中,是先帝与太后抚养长大,后来北境战乱,先帝对我寄予厚望,命我辅佐幼子登基为帝,这才许了魏家的婚事,好让我对如今的幼帝继续效忠。”
姜阮阮瞬间就明白裴司昭说的是什么,警觉的她赶紧四下看了看:“你不应该与我说这个的。”
裴司昭却道:“我既要让你明白我的诚心,自然也该如实以告,让你做抉择。”
姜阮阮低头,也不再去看他:“可若我听后不愿意呢?”
裴司昭潇洒道:“我会给姑娘时间考虑,若姑娘实在不愿意我也不再勉强。”
姜阮阮垂眸站着,深呼吸后便转身回去了三楼的厅中,没管对方是何种高贵的身份,兀自坐到凳子上,又为自己斟上热茶喝了一口:
“那你继续说吧。”
“先帝当时许婚镇北侯嫡女,我虽与魏家三姑娘……不睦,可先帝抚养我长大,悉心教导,这份养育之恩我不可不报,所以当时我并未反对,可没曾想最后嫁进来的却是魏家二姑娘。”裴司昭在坐下后,也端正了身姿,继续开口为姜阮阮答疑。
他说:“我是为报先帝恩情,又表示自己会辅佐幼帝的决心并未计较这件事,可如今王妃过世,与她娘家嫡母脱不了干系,试问,我与魏家三姑娘不睦,又知道她生母毒害王妃,我可还能再娶她?”
姜阮阮听他如此说,又想起魏姝玉来平湖时的种种,想到江云鬟跟她说的那些过往,于是很肯定的摇了摇头:“那魏三姑娘性格嚣张跋扈,比起先王妃的温和,实在天差地别。”
裴司昭提了水壶为她续了茶水,继而说道:“是啊,既是不能娶她了,可如今幼帝皇位未稳,先帝临终前又将掌管天下兵马的兵符授于我一半,让我与两宫太后共同辅佐幼帝,那你说最好的法子是什么?”
“自然是你娶魏家的姑娘,这样兵符才能合在一处,你也不必被猜忌。”姜阮阮脱口说道,可随后她又想到先前的话,“可……可你不愿娶魏三姑娘。”
裴司昭饮了茶,放下茶杯,望着姜阮阮时神色欣慰,继续说道:“王妃之位空悬,就意味着我手上的半枚兵符对于幼帝是威胁,无论我娶哪位名门贵女,她母家都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或在军中,或在朝中,那你说这时又会如何?”
“怀璧其罪。”姜阮阮说,“王爷你念及恩情,肯定会辅佐幼帝,可幼帝的生母,以及与他息息相关的镇北侯府便会不安,因为那时你与他们侯府没有关系,便是不可控的,既是为了权利,定然猜忌你是否会有不臣之心,嫌隙一旦产生,便无可修补。”
裴司昭颔首,眸中噙笑,可在擡首看向姜阮阮时又恢复如常,他道:“是啊,所以我不愿娶魏家女,更不能娶其他勋贵人家的女儿,我若不多想,太后与陛下就该多想了。”
姜阮阮只觉得心跳有些快,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在发抖,兴许是怕的。
她问:“可这跟你娶我有什么关系?难道他们会因为这个不怀疑你?”
裴司昭说:“只要我不与其他人勋贵人家扯上关系,即便是猜忌,也不至于会想到我会有不臣之心上去,我自然也有法子去解,所以我需要一个无权无势的王妃来帮我。”
姜阮阮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可这普天之下无权无势人家的女儿数不胜数,为何会是我?我的家里人难道就不是性命,就不怕他们针对么?”
“我既然选了这条路,自然就有法子护你家人周全。”裴司昭说,“但此事关系重大,我更希望你是在考虑清楚以后同意,而非因为惧于权势,即便最后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甚至还会扶持你的未来夫婿。”
姜阮阮直勾勾的盯着他,一时之间竟有些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仿佛这么长久以来的接触都是假的。
她紧紧地捏着裳摆,看向裴司昭问道:“那你呢,你希望我怎么样。”
“于我来说,自然是希望你同意。”裴司昭说,“可我更想让你心甘情愿的同意,所以我会给你时间考虑,过些时日,我会亲自登门再向你家提亲,等你给我答案。”
姜阮阮被他的这番言辞惊到心跳都快了些,一时神情都有些恍惚。
她问:“那我同意了,你能保证我什么呢?”
裴司昭对上她的眼眸,认真道:“身为王妃,便是朝廷命妇,富贵无极,比起姑娘的那些亲戚拿姑娘的婚事换取自己的利益,姑娘以后便不必受她们的挟制,甚至还会以你为尊,况且,只要有我在,你做什么都可以,甚至可以继续经营绣坊,无人敢置喙。”
姜阮阮一听立时便有些动摇,不阻止她继续经营绣坊,那也就是她还可以做继续想做的事。
家里的亲戚还会事事以她为尊,她也不必再听到那些姨母们对自己评头论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