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悲情汉回首惨身世，继业子收降父同袍

府库里安静了半晌，新词煞然意识到里面出了状况，一时间顾不得分寸，扯开嗓子高声厉喝。

“快把门撞开！”

来不及等众人做出反应，那玲珑娇俏的声音已经随着惊叫翻身下马。再向后退出四五步，鼓足力气撞向乌铁门。只听哐啷一声闷响，铁门纹丝不动。

众人终于反应过来，恐怕是子山已然遭遇不测，难为水连忙纵身飞跃扒住小窗铁栏，将目光聚成只利箭射进府库望眼欲穿，府库中依旧是漆黑一片，唯有两根梁柱上斑驳的红漆借着小窗外射进来的丝丝微光映出映出几点星芒。

另一头，思念带着男丁们转至荒废许久的柴房寻来一支生满木耳的厚原木，四五个男丁合力扛着七八百斤的巨木踉跄奔来，女儿们见状也连忙挺过肩头尽一份力。

众人摆起架势，准备以巨木为锤撞开铁门，新词护在队伍最前头，身后十余只肩膀鳞次栉比交错列开。

“三，二，一，撞！”

新词一声令下，诸位众志成城，后脚猛蹬地面正欲发力，只听吱呀一声。锁死了两个多时辰的乌铁门缓缓打开。

晦暗无比的阴影里，一前一后两只身影阔步而出。前方那人长身玉立，左边衣袖却被砍断半截，身上还散落着四五处溢血的剑伤。后面跟着的巍峨挺拔，却披头散发，遮住半边面庞，衣襟也被扯得稀碎。子山表情中喜忧参半，青吾眼神里目光炯炯。

这两人方才还争强斗狠战的你死我活，为何现在却云淡风轻，并立而出？

却说青吾骑跨在子山肩背，以同袍性命相逼，仔细盘问其被称作帮主一事。子山将实情道来后，青吾却哄笑站起身子，将子山从自己身下放开。

见青吾如此，子山心中异常困顿，连忙翻身站定，试探着问道：

“兄台欲再战否？”

“哈哈哈哈哈！”

见到这后辈仍要负隅顽抗，青吾心中喜不打一处来：

“兄台？你这毛头小子，论辈分你得叫我叔叔！”

子山被愈发摸不着头脑，这疯汉怎又与自己沾亲带故？但毕竟他刚放过自己一马，子山也只好虚心求问：

“何出此言？”

青吾着实打的疲惫，此时自己衣不蔽体，披发左衽，更无形象可言，索性一屁股瘫在地上，回忆起自己命途多舛的前半生。

“我小时候住在大名府北边的磨云村，六岁那年村子里来了伙流寇，将男女老幼一并屠杀殆尽，我娘把我藏在土炕底下才勉强躲过一劫。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听闻江湖中有个名叫陈先的仁义之士，广纳天下英豪，侠士们追随着他聚成帮派一起行侠仗义。我便孤身一人去投奔了他。”

子山听闻此人所述之事与家父陈先有关，也竖起了耳朵静听。

“那时候我还是个黄毛娃娃，比你们队伍里背盾的那个还要矮上一大截。帮众们都说我在江湖中活不过一天，但陈帮主……不对，令尊对我非常好，他安排我干最轻的活，给我发和大家同等的月俸。”

青吾眼角滴落一滴泪珠，打在浓密的青须上遁入无形。他使鲜血活满泥土的衣袖胡乱拭了一把眼角，再道：

“后面的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也不必细讲。只记得那天我刚过了十二岁诞辰，管辖我的执事专门为我杀了只的喷香母猪。我们一部二十多个好汉围在一丈宽的圆桌上，别提多快活了。”

青吾情绪情绪愈发收止不住，含血的嘴角抖得厉害。

“突然听到一声惊叫，‘陈帮主死了！’一个人喊，两个人喊，千百个人喊。不出一会功夫，偌大的帮派乱作一团，砍杀的，争斗的，夺财的，放过的。我当时也不懂他们说的那些什么秘籍啊，权利啊。有什么意义。？”

青吾忽然猛的抬头紧盯着子山噙泪的双眼。

“有什么意义？”

子山头一次听人如此详尽的描述二十年前八大长老发难时的景象，一时千百种思绪撞在一起，他只觉得此时无法思考任何字句，直勾勾呆愣在原地。

“二十年好似弹指之间，这二十年，我辗转了十多个帮派，见过千百名豪侠。确实江湖中有不少仁义英杰，直至最后被云深筑奸人陷害。但我始终没寻到一个如同令尊一样礼贤下士，舍己为人的好帮主。”

青吾收拾好了情绪，抹干了泪痕从地上跳起，换了一副恭敬姿态。

“今日所见，少侠身为帮主却敢为人先，孤身涉险与我拼死相斗。仗义英勇与令尊如出一辙，敢问少侠，阁下是陈作？还是陈恪？”

子山万万没能料到眼前之人正是昔日家父旧部，更未料定在旁人眼中自己竟会与从未出现在自己记忆中的父亲相像。他一时说不出太多豪言壮语，只是压低声音如实回答：

“晚辈名为陈恪，字子山。”

青吾甩开被撕烂的半截衣襟，跪地伏拜：

“属下韩青吾，愿奉辅佐陈先之子陈子山为主，鞠躬尽瘁，尽忠尽职。”

“韩兄快快请起。”

子山受不得如此大礼，连忙拖着伤躯上前扶起青吾。

“韩兄是家父旧部，武艺高强，又长我十余岁，万万莫要行此大礼。韩兄不以陈某卑鄙，屈身投效，陈某不敢不从。今后你我永为侠义同袍，生死相随。”

子山连忙扶起青吾，继续实言相告：

但请韩兄莫将陈某身世公之于众，江湖各大帮派皆对《混元功》虎视眈眈，吾兄目前下落不明，吉凶难测。倘若陈某身份败露，恐怕混元功将落入昔日仇人之手！还请韩兄暂且为陈某隐瞒此事，待来日时机成熟，陈某自然会对诸位同袍如实相告。”

说罢，子山又对青吾行了个大礼，青吾不敢逾矩，急忙俯身扶起趴在地上的子山，连胜将此事应下。两人相视一笑，欣喜异常，正欲出门向众同袍宣告喜事，忽然听见门外新词一声亮喝。

众人见着子山青吾各自带伤，脸上却喜气盈盈，一时间面面相觑，一个都不摸不到头脑。

南歌，思念二人在青吾身上吃过不少的苦头，每见着他便恨得牙痒。两人正欲开口询问缘由，忽见子山身后的青吾向左挪了半步，冲着众人单膝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