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这是我的温柔
◎阳光温柔,月光温柔,让我自由的你也温柔◎
[瞧啊,经典情节即将上演!王子带着他的随从赶到城堡,解救被恶龙挟持的公主——不对,拯救公主的通常都是勇士……等等,好像你的身份才是勇士……]
(……)
[瞧啊,可怜的小薇尔莉特,居然连将我挤出脑海的力气都没有了——需要帮助你快速结束痛苦吗?限时附赠临终关怀服务哦。]
(……)
[你认为我在幸灾乐祸?不不,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够成功。显然,天并不总是能遂人愿……但是别灰心!和之前相比你已经有了很大的进——]
……
聒噪的声音戛然而止,耳畔只剩因眩晕导致的低鸣声。我费力地张开眼,两团模糊的黑色轮廓正从散落着月光的庭院缓慢靠近。伏地魔站在老里德尔的棺材旁沉默地等待着他们,他背对着我,我无法判断他的表情。
行至伏地魔面前时,两名黑衣人表现得并不像之前的小克劳奇那样低贱,但也恭敬地单膝跪地,用本应握住魔杖的双手捧起黑色的袍角轻轻亲吻,就像在宣誓要永远效忠于他。门外涌入的狂风卷起沙尘和黑袍的后摆,仿佛一道隔开我与他们二人的帷幕。“主人……欢迎您回来……主人……”其中一人小声呼唤着,音调因恐惧而微微变尖。
“起来吧,卢修斯,我狡猾的朋友。”
伏地魔似乎对过去十余年内卢修斯·马尔福的“割席”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甚至还虚情假意地伸出了一只手。马尔福当然不敢接受这份“好意”,他独自踉跄地站了起来,借着庭院的光无意间瞥到对方的满手鲜血,立刻发出一声惶恐的惊呼:“主人!您,您……”
“啊,不用大惊小怪。”伏地魔发出一声愉悦的低叹,笑道,“这些漂亮的颜料全都来自于我们熟悉的老朋友——或者说,小朋友。在其他人到来之前,你们可以先和她打个招呼……西弗勒斯,你意下如何?”
帷幕应声撤下,我在绝望中忘记了闭上眼睛。被故意冷落的斯内普缓缓起身,他脸上蒙着厚重的金属面具,幽深的眼瞳不知是否看向了我的位置——我希望没有。“……但凭吩咐,主人。”沉闷低哑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和往常一样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满意于他的顺从,伏地魔随意地在各个手指间轻敲着魔杖,再次走回了我的身边。纳吉尼讨好般用腹部蹭着他右侧的脚踝,它好像在尽力避免接触到那些会诱发自己杀戮欲望的血痕,在得到主人的命令之前。
“让开,乖孩子……巴蒂,到这边来,你理应更近距离地观赏,看在那一只眼睛的份儿上。”伏地魔懒洋洋地指挥着,对仍停留在原地的马尔福和斯内普表露出了一丝转瞬即逝的厌烦,“过来,你们两个——尤其是你,斯内普,难道多年的潜伏工作令你的头脑生锈了吗?”
马尔福颤抖着声音连连应好,不远处的小克劳奇走出阴影,手中仍握着魔杖,对马尔福二人的方向露出了轻蔑又挑衅的冷笑。
透过视线前淡红色的薄纱,斯内普默然地走向我,落在地面上的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在敲击着我钝痛的心脏。我现在这副样子绝对糟透了,先不提大半个身体的血迹,就连头发也全都被冷汗打湿,正像水草似的凌乱地贴满了我的额头和脸颊——不过既然我之前的每一次狼狈糟糕的模样他都从未缺席过,希望他这次也不要感到太意外……或者,太难过。
“摘下面具。”伏地魔命令道。
斯内普脚下一顿,仿佛因不平整的地面而轻微地趔趄。他在与我一步之遥的距离处站定,双手取下兜帽,接着,一只手托住面具的下半张脸,另一只手移到脑后,缓缓地解开了系扣。除了苍白的脸色,他暴露于外的眼瞳似乎在泛着红,或许也是来自于我身上的投映。
晚上好,先生。我在心里小声说着,却没有多余的水分能用来浸润干涩的喉咙和眼眶了。
“她灼坏了嗓子,恐怕无法向你问好。”伏地魔轻描淡写地解释着,好像只是将自己置于了旁观者的身份。紧接着,他又咧开那道细长的裂缝,在冷酷的微笑中继续说道,“从布莱克到马尔福,我们的小朋友可真是一门心思想要攀附贵族……西弗勒斯,告诉我,这些年来你一直都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你还在恨她,对吗?”
我怔怔地看向近在咫尺的斯内普,疼痛的感觉似乎都在我着迷的凝视中暂时抽离了身体,除了凝视他,我做不了、也不想做任何事情。而他也将陷阱般的询问当做可有可无的杂音,望向我的目光逐渐趋于柔和,像是要深深地望进我的灵魂。这种目光我很熟悉,它存在于课堂上每一次讲解时的眼神交错,走廊里每一次有预谋的擦肩而过,办公室内每一次亲吻后的耳鬓厮磨……它是他的无言爱意。
“……一直如此。”于是,他轻声说。
“很好。”伏地魔阴暗的笑声回荡在前厅内,穹顶上镌刻的鸦群似乎都被他惊扰了。他高兴地来回踱步,大声催促道,“抽出你的魔杖,西弗勒斯!”
就像在以身作则,他举起了自己蒙尘多年的紫衫木魔杖,凑到那张扁平的蛇脸前认真端详着。下一秒,他突然抬起手,将它紧紧抵住斯内普的侧颈。
无法抵抗的强大的压迫感如鬼魅般飘然贴近,喷出的气息令对方耳畔的黑发微微摇动,我仿佛也闻到了与傲慢且恶毒的命令共同吐出的刺鼻腥臭。“杀了她——这是我对你的恩赐。”
……
——恩赐你个皮皮鬼啊!这恩赐给你你要不要啊?!
斯内普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刚刚抽出的魔杖下意识就要收回去,最终还是艰难地忍住了。向来引以为傲的平稳的手正肉眼可见地颤个不停,一些难以抑制的声音从他干涸的喉间溢出,像是痛苦的呜咽,也像是愤怒的低吼——这比之前的一切折磨都要令我不忍面对。我无暇记恨提出命令的始作俑者,只想张开手臂给眼前内心挣扎的爱人一个安抚的拥抱,但这大概永远也无法实现了。
“我的主人——我对她的恨意完全不比斯内普少!如果他不识抬举,能否将这份恩赐交由我来完成?”这时,小克劳奇大胆地跨步上前,语气中透着难掩的残忍与兴奋,“那一定很美妙……我会一根一根地切断她那只肮脏的右手的手指,用钝刀慢慢砍断她的四肢,再亲手挖出她的两颗眼球……”
斯内普的脸色在小克劳奇绘声绘色的规划中变得更苍白了。他眼睫微颤,攥紧魔杖的右手青筋凸现,假如拒绝接受只会为我带来更大的痛苦和折磨,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
“巴蒂,我亲爱的孩子……报复心太强可不是什么好事。”伏地魔虚伪地摇着头,这种话从他口中说出显得无比可笑。但紧接着,他毫无预兆地一转话锋,语气骤然阴冷了许多,“……如果我没有听错,你说你想要挖出她的眼睛……难道说,你对于那只已经失明的眼球的捐献,耿耿于怀,并非自愿?”
“什么——不不!主人……我绝无那种心思……”这番话背后的恐吓使小克劳奇本就不健康的脸色变得更差了,他连连后退,瑟缩着深深地弯下腰,再也不敢在伏地魔面前开口提及关于眼球的事情。
我一面竭力平复自己的喘息,一面分神艰难地理解这段谜语般的对话。既然小克劳奇那颗完整的左眼在摘除前就已经失明,大概率可能是角膜出现了问题,再结合他对我莫名其妙的恨意和伏地魔提到的报复心理……他的失明难道是我造成的?如果是因为第二个项目时在水底胡乱施放的那些咒语,我可不记得有哪一条会如此精准地刮去角膜而不伤害眼球主体……
……呃,等会儿……该不会是“瓶盖飞走”吧?
这个离谱中带着合理的假设令我牵扯出一抹不合时宜的笑意。斯内普没料到我会作此反应,像是在我的笑意中失了神,他用魔杖顶端小心翼翼地挑起我唇角的湿发拨去耳后,想要以此来将我的笑容看得更真切仔细。相当自然地,那根与他朝夕相伴的魔杖代替他的手指继续轻柔缓慢地抚摸着我的脸,并在紧抿的双唇上不舍地流连,他的眼神亦是如此——喂喂,先生,您得收敛一些了!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连小克劳奇只剩眼眶的左眼都能看得出不对劲吧……
所以,在黑魔王的耐心耗尽之前——
“求……您……”
我张开干涩的唇瓣,一丝微弱的声音都未能从中流出,但我确信他看得懂。就像过去这些年里对他的每一次的撒娇,无论是否搭配小狗般的无辜眼神、轻扯衣袖的小幅度摇晃或者浸了蜂蜜的甜腻语调,无论我提出的要求有多么无理和难以实现,他最后总会全盘接受。他不忍心拒绝我。
于是,和之前每一次一样,他最终败下阵来,垂下眼,再度抬起时也含着往日里无奈又纵容的笑意。魔杖顶端抵入我微启的口中,在纯净的蓝色光芒下,他看向我,只看向我。
同时,他喑哑又温柔的声音响起。“——avadakedavra.”
……怎么会有人把死咒念得像情诗一样缠绵动听呢?带着这份无需解答的疑问,我不舍地合上了眼。
当我醒来时,我躺在一片彻底的白里。
周身的疼痛完全消失了,腕间伤疤也悄然愈合,光洁白皙的皮肤上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包括那几圈从入学那年便陪伴着我的强大印记。身上染血的衣袍变成了舒适的纯白睡裙,还正是我近期最喜欢的那件、斯内普送给我的今年的儿童节礼物……对哦,我已经死了,死在了他的咒语之下。
索命咒……原来中了索命咒是这种感觉。和被伏地魔或小克劳奇虐待至死或被牢不可破的誓言反噬而亡相比,它已经算是一种相当体贴的死法了。我望着头顶无边无际的白,试图以此将思绪送往遥远的彼岸:我仁慈的刽子手兼爱人现在正在为我哀悼吗?他是否依然被迫在伏地魔面前掩藏痛苦、坚持着冷漠的假象,等待邓布利多赶到后才能做出反击?邓布利多……邓布利多到底在哪里?他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出现?
这样想着,我黯然地坐起身子,环顾四周,不远处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背对着我的高个子白发老人,而他似乎正是——
“邓布利多?!”我猛地弹起,顾不得语气上的尊重,冲过去气愤又委屈地大声质问他,其间还穿插着带着哭腔的恳求。“您怎么会在这里?!求求您,快去莱斯特兰奇庄园帮帮斯内普吧……他只有一个人,他有危险!我们按您说的等待了那么久,坚持了那么久,最后还是……您为什么不行动?您倒是说句话啊!您该不会认为陪福吉瞎侃比击败伏地魔更重——哇啊啊啊啊!!!”
白发老头在我不间断的追问中终于转过身,我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一个急刹,差点撞在他染了大块鲜血的过分茂盛的白胡子上——不只是胡子,还有他身上破烂不堪的、几乎要转为红色的灰色长袍,这让他看上去像是在万圣夜里装扮成了血人巴罗(糟糕的选择)。而顺着胡子向上看去,是他带着温和微笑的嘴唇、高挺端正的鼻子,深邃明亮的眼睛……等等,高挺端正的鼻子……他不是邓布利多!
“……您是?”我后退一步,怀疑地问。
“欢迎你,小姑娘,请允许我做一下正式的自我介绍。”他对我的警惕并未表现出不满,依旧乐呵呵地笑着,比邓布利多要丰盈两倍的胡子也跟着一颤一颤的,像一道巨大又奇妙的粉色瀑布。“我是居住在成本一点五纳特、售价二纳特、没有绘制任何背景的劣质许愿小卡片里的胡子印刷重影的梅林,未添加防火和防水涂层——哈哈,最后一点似乎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