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铃
双生铃
谢翊连夜赶回魔宫,夜罗刹前一秒还欣慰儿子终于想通了,下一秒脸色骤变。
她的紫眸在魔宫幽暗的光线下,几乎要喷出实质的火焰。
夜罗刹看着谢翊像个在城堡里刨食的野狗一样,疯狂翻找着他寝殿里那些蒙尘的宝匣,心头那股恨铁不成钢的邪火几乎要将理智烧穿。
“够了!”她厉喝出声,华丽的紫袍袖摆带起一阵冰冷的风。
“谢翊!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为了一个人族的贱丫头,堂堂魔族太子,趴在地上翻箱倒柜,跟个没见过世面的乞丐有什么区别!”
谢翊的动作猛地一顿,背脊绷得死紧。
他刚从最底层一个布满蛛网的黑檀木匣里摸出一个触手冰凉的东西,那是一对小巧玲珑的黑色铃铛,非金非玉,材质不明,上面缠绕着古老繁复的魔纹,隐隐流动着暗沉的光泽,正是魔族秘宝“双生铃”。
他紧紧攥着这对他曾不屑一顾的“死物”,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母亲的斥骂如同淬毒的鞭子,狠狠抽在他本就鲜血淋漓的自尊上。
他缓缓直起身,背上的伤口因为动作而撕裂,带来一阵尖锐的抽痛,让他脸色更白了几分。
他转过身,紫色的眼瞳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死寂的固执和潜藏极深的痛楚:“母亲,她不是贱丫头,她是沈云霜,三界独一无二的沈云霜。”
他声音沙哑,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却异常清晰,“她在生我的气,我想送她一样东西赔罪。”
“送东西?”夜罗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紫瞳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失望。
“送什么?送你的尊严,送你的脊梁骨,还是送你这身皮肉给她沈大小姐当脚垫?!”
她一步步走近,强大的魔尊威压让殿内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她沈云霜给过你什么?除了戏弄和屈辱,还有什么?值得你像个笑话一样贴上去,连自尊都不要了?”
“她不一样……”谢翊低低反驳,目光却有些茫然地落在手中冰冷的铃铛上,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浮木,“她不怕我。”
他擡起头,看向盛怒的母亲,紫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一种夜罗刹从未见过的脆弱与渴望,
“她会戏弄我,会对我发脾气,也会为我烤鱼吃,在她眼里,我好像不是那个顶着魔族太子名头的怪物,我只是……谢翊。”
夜罗刹的怒火骤然一滞。
她看着儿子眼中那近乎卑微的渴求,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怪物……这个称呼,何其熟悉。
当年那个男人,她的丈夫,谢翊的父亲,也曾用这样空洞又带着点自厌的眼神看着她,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扑向那个神族大公主虚假的温柔陷阱,
最终落得个身死道消,被利用殆尽的下场。
“呵…不怕你?”
夜罗刹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悲凉,那是对宿命轮回的无力,
“谢翊,你看看你父亲!他当年也以为遇到了‘不一样’的人!结果呢?掏心掏肺,连魔族基业都双手奉上,最后得到了什么?一捧灰烬!一个笑话!你如今,是要步他的后尘吗?你也要把自己,把整个魔族,都献祭给那点虚无缥缈的‘不一样’?”
她逼近一步,紫眸死死锁住谢翊苍白的脸,“你告诉我,你和他,有什么区别!”
“我不是他!”
谢翊猛地嘶吼出声,像是被戳中了最深的恐惧和逆鳞,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他紫色的眼瞳里迸发出骇人的光,是愤怒,更是深入骨髓的恐惧,“我不会像他那样愚蠢!我绝不会重蹈覆辙!”
他攥紧了双生铃,铃铛冰冷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却让他混乱的心绪有了一丝诡异的锚点。
“我对云霜……是真的!我只要她一点回应……只要一点点……”最后的声音低下去,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祈求。
夜罗刹看着他眼中那与亡夫如出一辙的偏执火焰,心头一片冰凉。
她知道,再说无益。
这头犟驴,不撞得头破血流,不把自己彻底烧成灰烬,是绝不会回头的。
她疲惫地闭上眼,再睁开时,只剩下冰冷的漠然和一丝深藏的痛楚。
“滚。”
她转过身,华丽的背影对着他,声音冷得像万载玄冰,“带着你的‘真心’,滚出去找你的‘不一样’。别在这里碍本尊的眼!也别指望本尊会再为你收拾烂摊子!”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在谢翊心上。
寝殿厚重的殿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母亲冰冷决绝的背影,也隔绝了殿内那令人窒息的气氛。
谢翊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息着,冷汗浸透了衣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
他摊开手掌,那对冰冷的双生铃静静躺在掌心,魔纹流转着幽暗的光。
送什么?
母亲的话像魔咒一样在耳边盘旋。
父亲……重蹈覆辙……不!
他猛地甩头,试图驱散那令人窒息的阴影。
他需要的,是真正能触碰到沈云霜的东西。
“来人!”他哑声唤道,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急迫,“去把陆沉舟找来!立刻!”
陆沉舟来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