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忠诚的磨刀石

最忠诚的磨刀石

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烙印在谢翊的神经上。

巨大的屈辱、灭顶的绝望，以及那深入骨髓的爱恋带来的撕裂般的痛苦，如同无数把钝刀，在他心上来回切割。

他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真相！知道她靠近的目的！

可当这血淋淋的报复被她用如此亲昵又如此残忍的方式当面揭开时，那痛楚依旧远超他的想象。

他紫眸中的光芒彻底破碎了，只剩下死寂的灰败。

身体在她唇齿的禁锢下无法抑制地颤抖着，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那并非恐惧，而是一种被彻底打碎、碾入尘埃后，灵魂深处发出的无声悲鸣。

沈云霜满意地看着他眼中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看着他被绝望彻底吞噬的模样。

凉意的指尖已经精准地抵上了谢翊线条优美的脖颈，好像轻轻用力，就能掐死他。

谢翊擡起头，对上她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温度的眸子，“云霜，你别这样。”

指尖的冰冷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激得谢翊浑身一颤，紫眸中瞬间弥漫开一片受伤的水光，浓密的长睫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抖。

他被迫仰着头，清晰地看到她眼底那冰冷的，审视猎物般的嘲弄。

“怕了？”

沈云霜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令人心寒的轻柔，如同情人间的耳语，却字字淬毒。

她微微倾身，温热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拂过他骤然绷紧的颈侧肌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那气息本该是旖旎的，此刻却只让他感到刺骨的冰冷和绝望。

她的红唇几乎贴上了他的耳廓，吐出的字句却像淬了寒冰的针，狠狠扎进他心底最柔软也最恐惧的地方。

“他们屠杀魅族那时，可曾有过半分手软？”

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冰层炸裂，“如今，轮到他的儿子来还这笔血债了，谢翊，你身上流的每一滴魔血，都是滋养我复仇的燃料！这是你们魔族欠我的！”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谢翊的心上。

巨大的冲击让他眼前阵阵发黑，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关于父亲谢宸与神族锦裳联手背叛女茵，屠戮魅族的血腥，此刻无比清晰地涌上心头。

虽然早就知道，她忍受着头疼与自己亲近，并非有一丝一毫的情意，只是为了汲取他身上的魔气，只是为了这刻骨的复仇！

他不过是一件工具，一个炉鼎，一个用来祭奠她亡族亡母的、活生生的祭品！

但是亲口从她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他痛的不能自已。

痛楚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恐惧。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撕裂，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那曾经支撑着他忍受净魔泉蚀骨之痛，忍受沈文渊羞辱，忍受家法板子，忍受看着她与兰征“恩爱”的卑微爱恋，此刻被这残酷的真相彻底击得粉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和冰冷的嘲讽。

浓烈的酸楚直冲鼻腔，他猛地闭紧双眼，却依然无法阻止滚烫的泪珠溢出眼角，沿着苍白的脸颊无声滑落，滴在她冰冷的手背上，如同烧红的烙铁。

“我……”

他想辩解，想嘶吼，想告诉她他父亲是他父亲，他是他！

他从未想过伤害她！

可喉咙像是被无形的巨石堵住，只能发出破碎不堪的哽咽。

所有的话语在血淋淋的真相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他有什么资格辩解？他体内流淌的，就是那罪恶的源头之血！

良久后。

就在沈云霜以为他会崩溃，会推开她，会愤怒咆哮时。

谢翊沾着血色的薄唇，却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弧度。

那笑容，破碎得如同摔在地上的琉璃，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惨烈美感。

他微微擡起眼睫，那双被绝望浸透的紫眸，深深地、一瞬不瞬地凝望着近在咫尺的沈云霜。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沈云霜耳中。

“如果……我愿意……”

他艰难地喘息了一下，仿佛每吐出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喉结在她齿尖下痛苦地滚动。

“……帮你复仇呢？”

他眼中再次泛起一层薄薄的水光，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只是用那双破碎的紫眸，执着地、近乎贪婪地描摹着她冰冷的眉眼。

“心甘情愿做你的棋子呢？”

话音落下，他甚至微微仰起了头，将自己脆弱的脖颈，更清晰地送入她的手掌之间。

那姿态，如同引颈就戮的祭品，带着一种甘愿被彻底撕碎的，令人窒息的绝望献祭感。

仿佛在说：看，这就是我的全部，我的血，我的命，我的灵魂，他们都可以是你的，请尽数取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