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衔

口衔

栖霞宫深处，玄昊殿。

清冷的月光透过鲛绡纱窗，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锦裳来回踱步，月白色的裙裾在光洁的地面上扫过，留下无声的焦灼。

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布满阴云，凤眸中燃烧着无法熄灭的忧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兄长。”

她终于停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看向端坐于上首，正闭目凝神的玄昊。

“征儿体内的那颗晶石，太古怪了！沈云霜的血融入其中后，竟如跗骨之蛆，与征儿的心脉纠缠得密不可分！”

“我从魔族抓的那些魔修，炼制成神器后，用我的神力还是无法将其剥离分毫！那晶石仿佛……仿佛在汲取征儿的神力滋养自身！”

用魔修炼制神器，是半年前玄昊想出救兰征的法子，可惜半年了，锦裳炼制了各种神器，还是没有成功。

玄昊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如渊的眸子平静无波，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压力。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白玉扳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无法剥离？”

他的声音低沉，在空旷的殿内回响，“连‘涤魔诀’也无效？”

“无效！”锦裳急声道，甚至带上了哭腔。

“那晶石的力量属性极其诡异，阴寒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吸扯之力，它似乎认定了征儿，用神器强行剥离，恐怕会……”

她说不下去了，只是痛苦地摇头。

玄昊的指尖一顿，白玉扳指上出现了一道细微的冰裂纹。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锦裳几乎要再次开口，他才缓缓道：“阴寒吸扯，融血共生，这特性，倒让我想起一桩旧闻。”

锦裳的心猛地一跳，屏住呼吸：“什么旧闻？”

玄昊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穿透虚空，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那场血色弥漫的大战。

“魅族。”他吐出两个字，声音冰冷。

“当年魅族女茵，最擅炼制一种名为‘锁魂晶’的邪物，此晶需以施术者心头精血为引，融入目标体内，一旦种下，便如毒藤缠树，汲取他的力量，共生共灭。除非施术者自愿解除，晶石方会化为乌有。”

“锁魂晶？”

锦裳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踉跄着扶住一旁的玉柱。

“魅族？沈云霜她……她怎么会有魅族的东西？难道她……她是……”

那个可怕的猜想几乎要脱口而出。

“漏网之鱼。”

玄昊替她说出了那四个字，语气森然，“女茵当年死得蹊跷，其女下落不明，若沈云霜真是那孽种，一切便说得通了，她接近征儿，解咒是假，种下这阴毒晶石，借此操控甚至汲取征儿神力才是真！好一个李代桃僵，好一个借刀杀人！”

锦裳浑身冰凉，巨大的恐惧和滔天的恨意瞬间淹没了她：“兄长！若她真是魅族余孽，必须除之而后快！她留在征儿身边一日，征儿就多一分危险！我们……”

“慌什么！”玄昊沉声打断她，一股无形的威压让锦裳瞬间噤声。

“无凭无据，仅凭猜测，如何动得了人族丞相之女？更何况，她如今是征儿名分上的夫人，贸然出手，只会打草惊蛇，更可能彻底激化晶石，害了征儿。”

“那……那该如何是好？”锦裳六神无主。

玄昊眼中寒光闪烁：“是人是鬼，一验便知，魅族气息，纵然隐藏得再好，在我神域至宝‘鉴虚神光’之下，也无所遁形！只是此光需在特定环境，特定阵法中激发，且不能强行施为，否则极易被察觉。”

“兄长的意思是……”

“寻个由头，让她光明正大地来一趟栖霞宫。”玄昊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就说为庆贺征儿身体大好，也为答谢她‘解咒之恩’，本尊亲自设宴款待，神域诸多青年才俊、名门贵女皆在，她沈云霜既是征儿的夫人，也该来见见神族的‘世面’了。”

***

沈府。

沈云霜看着请帖，发出一声嗤笑，“兰征，你那好舅舅，邀请我去神族参加答谢宴呢？”

站在她身后的兰征，身体微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兰征愿陪你一同前往。”

狂风暴雨，他都会替她顶住。

然而沈云霜这时却扔掉请帖，擡起手，指尖莹白如玉，动作看似轻柔，甚至带着几分情人间的亲昵，抚向他线条优美的下颌。

“好啊！”沈云霜爽快答应。

突如其来的亲近，让兰征温润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快，极深的隐痛，但面上笑容依旧温雅，甚至顺从地微微低下头，迎合着她的动作。

沈云霜另一只手中，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样东西，“只是你需戴上这个。”

那是一个纯银打制的精致口衔。

设计得异常巧妙，形似一弯收敛的弦月，两端连着细细的银链，链尾缀着两粒极小的，几乎无声的银铃。

月牙内侧打磨得异常光滑，确保不会伤及唇舌。

兰征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如同上好的白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