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不拘一格用人才 - 朕就静静看你表演 - 黄意映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185章不拘一格用人才

第185章不拘一格用人才

自从那场午门血书的风波之后,国子监的监生们就纷纷老实了不少,叶颀轻车熟路地料理完近日的几份文移,除了在钤下官印的时候,双手动作有点不听使唤,似乎都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

轿子晃悠到东华门前,日影已西斜,叶颀撩帘下来,正赶上乔怀澈背着手,悠悠踱了几步,回首而顾,淡淡地朝他笑,“竹修兄,你来了。”

手心冷汗黏腻如浆糊,湿淋淋的,怎么也甩不脱,叶颀窘迫地在袍子上蹭了两下,可他又太心急,手掌越是用力,反而沁出更多虚汗,一时间竟显得有些滑稽。

但是乔怀澈没有笑,也没说什么,只是很耐心地顿住脚步等着,耐心得让叶颀有点害怕。

“心澄,你真的一点都不怕皇上怪罪么?”他到底忍不住要问。

乔怀澈照旧淡然,脸上的表情都没带变一下,“我么……平生唯有一桩夙愿,幸而前几日得以了却,如今便没什么好怕的了。”

“前几日?”叶颀顺着他的话回想,“噢……是了,皇上吩咐了,那几个秋后斩首的,把他们的家一并抄了,还叫你跟着一道去督办呢。”

说着愈发觉得奇怪了,“难道这些人里,哪个跟你有过节?”

乔怀澈沉下脸,含糊地“嗯”了一声,明显是不愿同他多说,“算是吧。”然后伸手往袖袋里掏出他那个油纸包,取了块响糖要递给叶颀,再擡起头时,就又是平常那个笑容纯善的模样了,“吃了这个再面圣,保管叶兄不紧张。”

叶颀万万想不到,这种紧要关头,乔怀澈竟然还敢摸出糖给自己吃,更想不到的是,他竟然也鬼使神差地接过来含在嘴里,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乔怀澈旁若无人地,剥开糖纸也吃了一块。

响糖很甜,乔怀澈的手艺真的很不错,就像阿栩说的,足以去开铺子了。

直到迈进文华殿的暖阁,叶颀都没能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脑子里甩出去。

他茫然地听着乔怀澈向皇上诉说来意,茫然地看着皇上狠狠拧起眉头,费解地打量着他们两个。

跟皇上目光相接的瞬间,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弦“啪”地绷断了,叶颀骤然回神,抢在皇上开口之前,把苦思冥想一夜的说辞一口气讲了出来。

从阿栩的出身品性说到学识才干,只恨不能细数她的每一桩政绩,最后还不忘铿锵有力地加上几句肺腑之言,“男子女子皆我大彰子民,有志报国者,不论男女,都值得朝廷的褒奖和尊重。女子入仕虽未开先河,但既然上天已经不拘一格,将此经世之才降下,万岁何妨不顺应天意,不拘一格用人才?”

可真是,慷慨激昂、酣畅淋漓、直抒胸臆。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阿栩总是要和皇上据理力争。

原来为了心中道义仗义执言,当真会令人畅快得忘乎所以。

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哪怕明日就被贬出京,他也没有遗憾了!

但遗憾的是,事情的走向并不在叶祭酒的预料之中。

皇上没有大发雷霆,只是古怪地盯了他半晌,最后忍不住开怀大笑,拊掌称赞道:“朕竟不知,叶卿也如此能言善辩!好,甚好!不拘一格用人才,朕自当如此,方不辜负阿栩一片报国丹心!”

咦?

皇上竟然这么容易地答应了?

叶颀难以置信地擡起头,皇上的笑容欣慰且坦然,没有半点不情不愿的痕迹,余光里,乔怀澈也微微诧异地仰着脸,还疑惑地唤了声“万岁”。

两个臣子满头雾水,实在让皇上乐不可支,他擡手示意二人先坐,一口气叹得格外夸张,“二位贤卿可真是误会朕了。”

此言一出,叶乔二位哪里还能坐得住,一左一右赶紧跪下请罪,左一句“臣愚钝”,右一声“臣鲁莽”,皇上象征性地应了两声,复叫他二人重新回位安坐,再开口,语气就比之前更严肃了些,这是要说点掏心窝子的话了。

“朕……”天子竟难得也有些口讷,“朕的确心悦阿栩,可惜她并无此意……却也正因如此,朕不会做出任何罔顾她意愿的事情。”

“只是也曾短暂地……动过一瞬心念罢了。”

两位臣子好容易才松一口气,闻言立即又换回了正襟危坐的架势。

皇上看在眼里,不免自嘲地笑了笑,“别紧张,朕已然歇了这个心思,也明明白白地告诉过阿栩了。”

“阿栩说要公开女子身份的时候,朕其实很替她担心。朕知她心志坚定,从不为外物所拘,但朕想,倘若她看到昔日的朋友并不理解自己,甚至也出言反对,她一定还是会在心里默默难过的吧。”

“所以今日两位爱卿专程前来,实在令朕深感欣慰,阿栩有挚友如此,朕总算也可以放心了。”

他说得很坦荡,眼梢唇角的笑意也毫不掩饰,叶颀心中大为感慨,眼圈都跟着热起来了,倒是乔怀澈还冷静地问了声,“万岁既然已有圣裁,为何又不明示与那些奏请立后之人?”

皇上这才有些苦恼地撇了撇嘴,“朕扣下奏本留中,是为了此事不要传扬到阿栩的耳朵里。御医说,她骤然失明,病因恐是近日太过劳神,又兼心气郁结之故。立后的那番论调,若叫阿栩听见了,少不得又要动气——朕可盼着她早些复明呢!”

“再说女子在前朝为官一事,到底没有老例可循,朕便是要给阿栩单另开个章程,也需要花些功夫好好斟酌。”

他凉凉一哂,“那群老顽固,若是知道朕不打算将人迎进宫来,指不定又要闹什么幺蛾子,朕索性拿这奏本先吊他们一阵,等料理完盱眙的灾情,再跟他们分说也不迟。”

没想到皇上的“搁置”背后,居然是这样周全的一番筹谋打算,俩人闹了场乌龙,喝了两杯茶,全须全尾地又从文华殿出来了。

叶颀大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刚出东华门,就精神头十足地问乔怀澈,“皇上叫咱们有空多去探望阿栩,心澄你何时得闲,咱们一道去吧?”

乔怀澈忍了又忍,最后还是狠狠心,给他泼了盆冷水,“叶兄可想过,皇上为何会如此嘱咐你我?”

也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往下解释,“是皇上自己想见阿栩,却苦于没有登门的名目,这才要借你我两只青鸟,殷勤为君探看——你我去过之后,少不得要再进宫跟万岁复命,原模原样地学一遍当时的情形。”

叶颀顿时觉得头大,“那,那咱们到底该不该去?或者咱们少说几句?咱们就问问阿栩病情如何,回头再告诉了皇上,想来也就没什么了吧?”

乔怀澈说当然去,“只不过,我想把他们奏请立后的事情告诉阿栩。”

这可使不得,叶颀一把攥住他的胳膊,“皇上不是说了,为了阿栩养病——”

乔怀澈没挣脱,站定了反问他,“叶兄觉得阿栩会生气?阿栩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想法。我只是要让阿栩心中有数,知己知彼。”

叶颀犹然不解,“有皇上在呢,咱们何需多此一举?”

哪里就是多此一举了。乔怀澈语重心长地给他分析利弊,“皇上亲口承认对阿栩有意,就算眼下尚且以阿栩的意愿为先,谁又能保证他再也不动立后的心思?阿栩现在病休在家,病好之后是官复原职还是另行派遣,皇上一概未有示下,甚至方才也未与你我交底,难道不该提醒阿栩早做打算么?”

叶颀被驳得哑口无言。

是啊,谁能保证皇上的想法一直不变呢?确实如乔怀澈所言,得赶紧告诉阿栩才对!

月仙倒也真的没怎么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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