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不能让阿栩抱憾一生
第184章不能让阿栩抱憾一生
君臣二人再度喜极而泣,皇上被她依偎着,恍惚间有种顶天立地的成就感,见她还一动不动,他索性没有松手,顺势重新捡起信纸,继续往下念。
何良等人不日便可抵达京师,季秋因押送囚犯之故,路上多有耽搁,恐怕还要走上五到六日。
月仙听闻他们一切安好,也跟着松一口气,轻声提醒皇上,“这可是大喜事,您也该差人赶紧说与静安殿下才好。”
皇上虽然听不出她话中用意,但他对此自有一套理解,“是该如此,静安为你悬心了好多日,之前动不动就打发人过来探问。”
月仙只是笑而不语,静安所牵挂的,显然另有其人。
但是……似乎也不必说得太清楚。
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足以找到彼此。
第二日,皇上连下两道诏书。
除了宣布汴河大堤并未坍塌,并对保护大堤的百姓们予以褒奖,还专门公布了嘉宁二十六年太医院的医案,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姚氏子重病昏迷,而姚氏女仅仅伤及咽喉。
至此,姚栩实为姚家五姑娘一事,终于尘埃落定。
这一日恰赶上聂聆的母亲做八十大寿,聂大学士几乎把京师所有的名角儿都邀来了,园子里还特意搭了个大戏台子唱堂会。
他在朝中一向左右逢源,园中更是座无虚席。饶是闵青昨日差点背过气去,今日还是很给面子地亲自过府道贺。
刚用过了一轮茶饭,聂聆便急匆匆地起身离席,很快地,闵青等人也随即被侍女引来此地。
皇上这两道诏书,实在令他们措手不及。
因为在姚栩这件事上,他们原就是分成了意见不同的两派,甚至还未来得及分出高下、达成共识。
“主战派”认为姚栩既是女子,哪怕不必被追究欺君之罪,也不该继续留在朝堂任职。
《汉书·五行志》中有言,“妇人颛政,国不静;牝鸡雄鸣,主不荣”,哪怕汴河大堤并未塌毁,哪怕谶语已经被证实为假——但谁又能说得准,她会不会妨害到大彰的国运呢?
此人过往的所作所为,简直堪称无法无天。她都敢撺掇皇上在祖陵附近动土,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主和派”则不以为然,端看皇上在朝会上的态度,那是再明确不过了,人家就是要护着姚栩纵着姚栩。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姚栩作对,跟和皇上作对没有两样。
再说姚栩现在双目失明,她又不能到衙门去当值,眼疾还指不定什么时候治好。她现下虽然顶着吏部左侍郎的衔,实则什么都做不了,即便要将人赶出朝堂,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否则若是惹恼了皇上,那才叫得不偿失。
两派人马昨日就为此激烈争辩一番,无奈最后莫衷一是,只得各自散去。
今日皇上诏书一下,无疑助长了“主和派”的气焰。
“主战派”虽落下风,却不忘咄咄逼人,“你们骨头软,怕皇上怪罪,要暂且留着她,但是究竟留到什么时候,总得有*个说法。”
听到对方骂得这么难听,“主和派”当即也坐不住了,哂笑着回敬道:“某竟不知,朝中何时又冒出几位鲠骨之臣!我们是胆小鼠辈,唯唯诺诺不敢进言,但也没拦着您几位上疏劝谏不是?”
说着,眉毛冷冷一挑,朝着书房紧闭的隔扇门比了比手,“您几位若敢现在就去面圣,我等必定感念先生们的高义,从今往后心悦诚服!”
“你、你们简直岂有此理!”“主战派”面红耳赤,气得直打磕巴,“我们有何不敢?女子不得参政,这道理本就明摆着,倒是你们,不知是何居心,竟然任由圣上胡来!如此做派,同那阿谀小人,又有什么分别?”
“主和派”虽是主和,却也听不得同僚如此谩骂,其中几人霍然起身,直接就撸起了袖子,愤而叫嚷道:“竖子岂敢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你们自己心中有数!”
眼看座下就要打成一团,闵青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竟也顾不得出言制止,以手掌抵住胸口呼哧呼哧地喘起粗气。
聂聆也没想到,他们竟会如此沉不住气,遂一掌重重拍在桌上,忍无可忍地喝道:“够了!都给我闭嘴!”
又关切地侧头去瞧闵青的面色,“闵公,您可还好?稳妥起见,小弟先给您请个大夫来吧?”
闵青有气无力地摇摇头,从袖中摸出粒药丸和水服下,继而擡起胳膊,颤颤巍巍指着那些衣衫不整的门生,嫌恶地阖上双目,嘴唇哆嗦着,竟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还是聂聆立即会意,板了脸厉声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待我和闵公商议过,再来分说。”
适才还剑拔弩张的一群人顿时噤声,灰溜溜地耷拉着脑袋往外走,聂聆见状幽幽叹气,“扪心自问,咱们这些学生的心性,还真比不上姚家那个姑娘,实在可叹可悲。”
闵青亦有同感,“可惜是个女子,不然就凭这份胆识,老夫也想将人收入门下好好栽培,不怪皇上看中她。”
聂聆却别有深意地笑了笑,“闵公此言差矣,你我都是有年纪的人了,可咱们皇上正当盛年,血气方刚,又早知道姚栩是女子。把她留在身侧,虽有对其才能的赏识,却也不可能仅仅只有赏识。”
他明显话里有话,可闵青却想到了另一桩,“就算皇上有意,那姚栩呢?她若肯点头还好,若她不愿意呢?”
这话叫聂聆有点摸不着头脑,偏偏闵大学士还问得一本正经,他忍了又忍,才没让那句“天方夜谭”脱口而出,只干笑两声算作附和,“您是真把姚栩当您自个儿的学生啦?”
“她一个姑娘家,难道还能一辈子不嫁?放眼天下,嫁谁能比得上万岁?”
闵青却有点钻牛角尖,“皇上当时不立后,肯定是为了她,但拖到现在还没有旨意,我看多半就是姚栩不松口。”
聂聆似笑非笑地摇头,“您就是脾气太直了,在皇上心里,姚栩虽是女子,却也是个能臣,如果他由着性子一道圣旨颁下去,岂不是显得有些重色?咱们皇上爱惜声誉,加之姚栩先前没有机会自揭身份,当然没办法随心所欲。”
见闵青一时无话,聂聆继续劝道:“可现在就不一样了,咱们知道万岁的心思,正好上疏称赞姚栩德才兼备,堪为一国之母。以此为由,请万岁将她迎为皇后,执掌后宫,做天下女子表率,岂非顺理成章?”
闵青还是揪住不放,他自己贪权,便自然而然地以己度人,“贤弟所言有理,老夫只是担心,姚栩好不容易爬到正三品的位置,怕是舍不得手中权柄。”
聂聆很随意地低头抻了抻袍子下摆,不屑道:“她一个小姑娘懂什么?皇后才是大彰最尊贵的女子。进了宫,有圣上独一份宠爱和享不禁的荣华富贵,将来再生个一男半女,不比她做吏部左侍郎来的风光?”
“再说姚栩不是自诩刚直么,她兴许是抹不开面子跟万岁开口,俩人就僵在这儿了。咱们上疏给二位牵线搭桥,顺带着,也跟未来的皇后娘娘低头示个好,等她以后坐稳了凤位,再有了小殿下,哪能不念咱们的好?”
听他说得天花乱坠,闵青也难免动摇,心知讨好皇后的机会不容错过,于是两人又切切合计一番,将事宜敲定,再唤学生们进来拟稿润笔,两日后,这封恳切恭谨的奏疏,就被呈到了皇上的案头。
皇上捏起奏本一角,一时间竟有点无言以对,只冥冥中觉得不能叫她知道。
万一传到她耳朵里,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误会,他的努力说不定也会前功尽弃。
思及此,遂烦闷地将这奏疏丢到一边,先将盱眙赈灾的题本翻出来批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