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请您成全臣的一个愿望
第159章请您成全臣的一个愿望
立后事宜终究未能更进一步,在皇上和月仙不欢而散的次日,一封来自绛州的急递便送到了他的案头。
是绛州知州姚岸和守备谢延寿的合疏。
上言今岁开年以来,鞑靼多次派骑兵侵扰绛州边境县镇,大肆烧杀抢掠,骑兵突袭来势汹汹,镇守兵将疲于应对,无力震慑对方。最终是胡羌人帮忙拦截并生擒鞑靼骑兵,于绛州城前献俘虏,又派使者拜见姚谢二人,希望能向大彰借粮,以缓和去岁旱灾的影响。
使者言辞恳切,姿态谦卑,称胡羌愿意进贡五匹狮子骢,作为对大彰施以援手的报答。
狮子骢就是传说中的千里马,矫健强壮,奔如雷电,可惜数量稀少,举世难寻,饶是胡羌人长于驯马养马,狮子骢也是只有大王才能骑乘的。
如今愿意一口气进献五匹,可见西北的旱灾严重到了何种地步。
大彰余粮盈仓,拨出一点接济盟友,并不算难。
但他既然决定雪中送炭,那么也该理所当然地,索取更多报酬。
从前大彰也收到过外邦进贡的良马,无奈御马监的官员不得要领,竟将这些贡马呵护得完全没了血性。如今胡羌有求于大彰,何不趁此机会提出来,从御马监挑几个人跟着运粮,顺便留在胡羌学习真正的驯马之道?
皇上支起胳膊,手指点在太阳穴上缓缓揉按,胡羌虽然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但也万万不可叫他们觉得大彰仗势欺人。听说胡羌的驯马之道一向密不外传,要想说服胡羌大王,恐怕少不得要费一番功夫。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届时粮食近在眼前,想必胡羌人也是好说话的,至于使臣的人选,最要紧的不是能言善辩,反而是地位尊贵——这是大彰的诚意。
他吩咐戴春风,“传临川侯来见朕。”
先前静安为了逼黄善惠使出昏招,非要他把黄善惠赐给临川侯长子做继室,虽说这婚事没成,但黄善惠落得如此下场,临川侯府多少也跟着颜面无光。
这回出使胡羌,除了路远日久,实在算得上美差一桩,不用费什么力气,回来就等着升官,况且临川侯自己领着太仆寺的马政差事,派他的儿子出使,简直再合适不过。
临川侯当然明白,这是皇上对之前突然赐婚的补偿,忙不叠谢了恩回家去寻长子连济,谁料他这个娇生惯养的儿子,竟然推脱说不愿意。
“你!”临川侯鲜少对长子怒目相向,“你可知道这是多难得的机会?”
连济一点也不怕他爹,梗着脖子争辩,“皇上莫名其妙把黄家毒妇赐给我,本来就是亏欠咱们,您只瞧着这差事表面风光,实际上这一路山高水长,还要留在草原小半个月,根本就是去受苦!”
临川侯抚膺长叹,想祖上战功赫赫,彼时他的曾祖父能在关外长驱直入敌人的大营,哪怕是他自己,也曾镇守边境抵御外寇。可如今呢,他悉心教导的长子,居然连关外的风沙都经受不住……
皇上说贡入京师的宝马良驹失了血性,自己的儿子又何尝不是如此!
绝不能纵容他再这样下去了。
临川侯一掌把桌子拍得震天响,“我已经在皇上面前答应下来,说此事交给我连仲光的儿子,必定不辱使命,你不去也得去!”
连济脸色发白,他长这么大从没离开过京师,家里要什么有什么,出使这一趟至少要走小半年,他可怎么挨!
临川侯见儿子不说话,终于舍得放缓语气劝他,“你如今这个兵马司指挥使,不过是个虚衔。这次差事轻省,等你回来了,兴许皇上一高兴,直接叫你进锦衣卫或者兵部呢!”
连济平日游手好闲,最大的消遣莫过于纵马和饮酒。
爱骑马,当然也爱好马。狮子骢千金难买,连济不可能不动心。若他出使胡羌,回京之后请得皇上允准,说不定还真有机会能骑一骑这传说中的千里马。可就为骑一匹马,他得舟车劳顿小半年,未免也太不值当,他好骏马,但也没痴到这种程度。
至于锦衣卫和兵部,对他来说,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他是侯府世子,只要不作奸犯科,稳稳当当地守住祖上基业,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他根本不需要争这一时的功劳。
连济三言两语敷衍了临川侯,立刻便叫长随去把外祖母端敬大长公主请来。
大长公主一听说要宝贝外孙出使胡羌,当即气势汹汹地赶到临川侯府上,教训起年过半百的临川侯也毫不留情,“胡闹!你可知道济儿这一去,路途有多么艰难?”
临川侯舍不得绝佳的立功机会,却也不敢顶撞大长公主,只温声劝她,“殿下切莫动气,济儿这趟差事决计不会受累,路上有马车有驿站,到了绛州也有当地官员接待照顾,他只需要把皇上的意思转达给胡羌大王,比起我们当年镇守边关时,已经轻松太多了。”
大长公主一点也不买账,怒叱道:“当年是什么光景,现在又是什么光景?早几朝还有使臣出使别国水土不服的,其中急病过世的也有好几个,济儿是咱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他要是万一有个好歹,如何对得起珠娘在天之灵?”
原配发妻临死前哭着请他保护好济儿,强撑着一口气等他点头才肯咽下,当时自己指天立誓,振振有词,原是怕没娘的长子受委屈,谁知如今回首看去,竟是适得其反……
临川侯掩面长叹,他这个儿子,这辈子大约是注定不会再有出息了。
可皇上也是一番好意,他亦满口应承,临川侯愁眉苦脸地望着大长公主,“难道要我现在去跟皇上说,我们连家不识擡举,要万岁另选贤良么?”
连济脑子转得快,插话道:“您面圣时只说是连仲光的儿子出使,您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
确实,他还有一个循规蹈矩默默无闻,却已经当上大理寺寺丞的二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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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听罢来龙去脉,也颇为意外,“这么说,临川侯的意思,是要你做使臣?”
连濯面无表情,“皇上有意擡举连家,臣自当主动请缨。”
“也好,那朕便升连卿为大理寺少卿。”
正四品的使臣,足以显示出大彰对胡羌的诚意。
连濯行礼谢恩,脸上没什么喜色,反而眉头紧锁,皇上问:“可是有哪里不妥么?”
他说没有,“或许是臣多虑了,不过臣始终怀疑,鞑靼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
“鞑靼劫掠边镇,说明他们同样因为旱灾缺粮少食,得知胡羌向我朝借来粮食,他们焉能干看着不抢?”
皇上脸色也凝重起来,“你的意思是,他们会对大彰使团下手?”
连濯点头,“鞑靼有两个选择,要么等到使团抵达绛州,粮食运往胡羌之时下手,要么赶在粮食运抵绛州之前下手。”
“第一种选择看似更容易,毕竟是在草原上,而且鞑靼骑兵强于胡羌,一旦粮食到手,他们更容易逃脱追捕。”
“但臣以为,正因如此,抢在粮食送到绛州前动手,才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此举虽然冒险,但胜算却最大,是故不得不防。”
皇上摊开舆图,一眼就看到绛州以北的山谷,曲折迂回,是绝佳的设伏之地,他果断道:“朕许你带八百兵士随行,途中若有异动,你自相机行事,可先斩后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