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请万岁为臣和阿栩赐婚
第162章请万岁为臣和阿栩赐婚
黄善贤的死并未引起什么波澜,也有人唏嘘曾经的贵妃沦落到自尽的地步,但对更多人而言,她一个满门获罪的孤女,要么咬着牙挣出一条活路,要么就趁早死了,至少能少遭点罪。
皇上也没料到她如此决绝地求死,又见月仙哀伤难抑,到底看在她的面子上,命人将黄善贤好生安葬在永宁山下。
回程明显比来时轻快,八月上旬御驾抵京,众人换下素白的丧服,皇上重新视朝,再过上几日,又该准备经筵秋讲了。
月仙始终怏怏不乐,在衙门成日面无表情,脸上半点笑意也不露,也因此,吏部衙门里,姚栩跟长公主不合的传言甚嚣尘上,已经传到了即将和离的程度。
静安也顺理成章地搬回宫中长住,杨太后经不住她软磨硬泡,和离的圣旨很快就送到了椿树胡同。
满怀愁闷无人可诉,她偶尔也到嘉园去闲坐片刻,歇了午觉起来,懒洋洋地倚在榻上,秋风将暑气吹远,清凉惬意,连扇子都不需要打。
何良跟叶颀都没有跟着送殡,皆以为她近来思绪郁结是静安长公主的缘故,登门安慰,自然是一句也说不到点上。月仙也不想拂了他们的好意,略略应对几句,只说自己和殿下夫妻缘分已尽,分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倒是乔怀澈一路随行,稍微知道些内情,宽慰她说人各有命,黄娘子继续活着也没有盼头,门庭一夜倾覆,别说是她那样娇养着长大的小姐,便是个硬邦邦的汉子,也难免会有自暴自弃的念头。
月仙接过他递来的响糖,含在嘴里默默听他讲。其实她回京之后也思量过,大难临头,不是每个人都能镇定从容,总有人是悲观软弱的,她自己也没有真正体会到黄善贤的困苦,又怎能妄想着,用几句不痛不痒的鼓励,就让对方从绝望中挣脱出来?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一夕之间从贵妃变成庶人,没有家人可以依靠,也没有一技之长能够养活自己,她觉得人生无望,难道不是情理之中?
理解,但是无法释怀,毕竟黄善贤就死在自己面前。月仙懊悔地想,如果那天在仁寿宫遇见她时,自己能拦住她,好好问问她的境况和对未来的打算,早点转达给皇上,将一切安排妥当,说不定她能够看到活下去的指望,也就不会这样急切地自我了断。
更何况,倘若蕴英还在,黄善贤就不至于在世间无依无靠,她哪怕想着这个自小要好的弟弟,也一定会努力活下来吧!
是她自寻短见不假,可一旦细究根源,自己还是脱不了干系。月仙沮丧地垂下头,“我总该拉她一把的。”
乔怀澈伸手在她肩头拍了一下,严肃道:“阿栩,你不要太自责,人生就是这样,总有那么几个时刻,只能靠自己拯救自己。黄娘子的死,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从前养尊处优,过惯了好日子,如今叫她像最底层的百姓一般谋生,她放不下身段,接受不了现实,旁人也爱莫能助,你能帮她一时,终究帮不了她一辈子。”
他说得很有道理,月仙彻底打消了反驳的念头,却还是有点不甘心,便将手递到他面前,摊开莹白的掌心,歪着头朝他耍小性子,“心澄再给我一颗糖。”
乔怀澈笑话她没大没小不稳重,“侍郎大人是三品还是三岁?”
她不依不饶,“员外郎忒小气。”
逗得乔怀澈拊掌大笑,“下官向大人赔罪,给大人讲个能让您开心的好消息,比响糖还管用,您看成不成?”
她矜持地一点下巴,“愿闻其详。”
乔怀澈开门见山,“我听说,浣之就快回京了。”
当真是绝好的消息,月仙眼睛顿时亮了,“这么快!想来一切都很顺利吧?”
乔怀澈说也不是,“其实中间还是出了点岔子,鞑靼人提前埋伏在峡谷里,意图劫走粮食,幸亏浣之处变不惊,指挥手下的人马,将鞑靼人杀了个片甲不留,再也不敢来犯。”
他感慨道:“果然虎父无犬子,浣之出身将门,也是带兵打仗的一把好手。这回打退鞑靼,真是意外之喜,待他回来,皇上少不得要封赏褒奖。”
说罢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我看过通政司送来的急递,浣之应当月底就能到京师了,届时咱们一道去贺他高升,叫一桌席面送去手帕胡同,九月正是吃螃蟹的时候!”
他越说越远,恨不得连席面上的菜式都一并敲定,月仙疑惑道:“这样大的喜事,怎的皇上并未同我说起?”
乔怀澈笑她明知故问,“您跟长公主和离闹得人尽皆知,皇上疼妹子,哪怕是为了殿下的脸面,这会也不好待你太亲热呀。”
语毕又担忧地觑了她一眼,“要我说,皇上跟你彼此暂且远着点也好,省得那起子小人乱嚼舌根,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瞎编排你和皇上。”
这是委婉的提点,她闻音知意,含笑说也是,这种事最忌讳大张旗鼓地澄清,你越是想分说清楚,别人反而觉得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唯有退一步忍过这一时,就是要算账,也得等谣言平息才好。
皇上大约也是一样的想头,打从永陵回来便没再召她进宫,只在经筵之后照旧留她饮茶,可她坐在穿廊望眼欲穿地等到最后,是孟冬歉然迎上来,老远就朝她拱手,“万岁有要事同礼部商议,特遣奴婢来知会大人一声。”
从他身后又钻出个小火者,轻巧地端来食盒放到桌上,孟冬很殷勤地帮她揭开盖子,“皇上说,秋日叠翠流金,风景正好,大人不必拘谨,在此稍坐片刻吧。”
她眼中的失落一闪即逝,随即平复了心绪,感激地颔首道谢,捧着茶盏小口小口地啜饮,磨磨蹭蹭好半晌,想见他。
远处树林阴翳下有人影走过,她大喜过望地擡眼,孟冬笑得有些尴尬,“大人是等着求见皇上么?”
她是想见皇上,但冷不丁叫孟冬一问,才发觉自己根本没有事情需要面圣奏禀。多奇怪啊,明明无事可言,却偏偏想见。
月仙赧然摇头,“不,不,既然皇上不得空,我也该早些回衙门去。”
说着,忙不叠起身理了理官袍,朝孟冬还了一礼,随着引路的小火者出了文华门。
折回文华殿里,皇上坐在案前,脸色不大好,“她走了?”
孟冬说是,趁着师父这会没在御前,他壮着胆问:“您为何借故不见姚侍郎呢?”
连底下人都看出他借故不见她,她想必也感觉到了吧?皇上搁下笔,将手掌抵在额头上,“人言可畏。”
比人言更可怕的是,他对她,确实别有用心。
事关名节,姑娘家爱面子,心里不知道有多愤懑。他已经命人暗中探查谣言的来源,无奈一传十,十传百,迟迟找不到始作俑者,便只好先顺水推舟疏远了她,让背后主使以为计谋得逞,也许会更容易露出狐狸尾巴。
但这并不是最要紧的,眼下更让他担心的是连濯,不知是自己疑心过甚还是怎样,总觉得连濯临行前提到的那个愿望,是冲着她来的。
心里再怎么不安,面上也不能表露出来,通传声由远及近响起,御前的人嗓门亮,又逢喜事,一声赛过一声高,皇上高居宝座,目光牢牢盯住殿门,骁勇的臣子稳步上前请安,“臣连濯,叩见万岁。”
他扯起嘴角,那笑容大得有些虚伪,“连卿劳苦功高,一路上辛苦了,快坐下吧。”
连濯大大方方地在下首落座,他的奏章前两天就送到了皇上手里,前情不必赘述,端看皇上是否还有要询问的地方。
皇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连濯,多月未见,他脸上多了风沙的痕迹,腰背挺得很直,不卑不*亢地,仿佛已经笃定自己胜券在握。
他莫名地觉得自己不能输了气势,沉下肩来缓缓舒了口气,松开紧握的拳头,不紧不慢地用盖子刮着杯中上浮的茶叶。
封赏是避无可避的话题,一味担惊受怕没有用,不如直接让对方亮出招式,说不定还有见招拆招的机会。
皇上拿定主意,悠悠一笑,“朕想升连卿入兵部,不知你意下如何?”
天子故意不提之前的约定,也在连濯意料之中,他不慌不忙地起身跪下,目光炯炯向上望去,“皇上,臣不求官职升迁,只请您答应我一个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