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 朕就静静看你表演 - 黄意映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100章

第100章

她睡觉时教养极好,不声不响,喘气的声音几不可闻。

皇上的手静静搁在那绯袍大袖上,这一丁点的接触就足以让他满足了。

遗憾的是,这样独处的时光并不很长,甚至他觉得自己才刚坐下没一会,静安就带着侍女闻讯赶来了。两人面色皆惊惶,直到瞧见月仙衣衫完好地卧在炕床上,这才恢复如常。

皇上一眼就认出来,静安带着的这个丫鬟,并不是她身边那两个,反而像是去年他在姚府上见过的,“你是姚家的?”

绿莺赶紧上前蹲安,“是。”

她身边的人原该更细致周全才是,怎么反倒……

皇上拧起眉头,寒声道:“以后仔细照看你家大人,若再有此等御前失仪之举,朕拿你主仆二人一并问罪。”

绿莺被他吓得直哆嗦,静安忙开口打圆场,“这回皇上不追究,是皇上宽仁,更是你的福气。”

说着将手中的食盒递给她,“喏,戴公公送来的醒酒汤,赶紧服侍阿栩用了吧。”

再看皇兄,还是绷着脸不说话,坐在那绣墩上不动如山。绿莺端出汤碗来,脚下迟疑着,想上前给月仙喂汤,却又被皇上挡住,不敢请他起身。

静安实在看不下去了,把她皇兄半拉半请地扶起来,“这儿有我看着,您放心。”

接着话锋一转,“前头母后问起来好几次了,叫您赶紧回去,戴公公这会正在外头急得团团转呢,看着怪可怜的。”

皇上看了她一眼,面上似笑非笑的,实则心里是真有几分好笑:也不知道是母后当真急着唤自己回去,还是她怕自己久留此地,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左右静安也是为她着想。

他思及此处,打消了故意逗她的念头,略一颔首,“朕走了。”

-

广寒殿中,杨太后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位青衣小帽的道士,此刻正弓着腰陪她闲谈。

薛放向来不怎么相信这些的,他不悦地扫了那道士一眼,却并未多说什么。

因太后近来睡不安稳、神思倦怠,召御医来看过几次,所开的也不过是些中正平和的安神方子,用药谨慎本是好的,但太后被噩梦惊扰,嫌弃太医院的药方见效太慢,又说身上觉得酸疼,显然是不太信得过太医院了。

薛放少时丧父,如今又见母后整日病恹恹的,心中甚是忧虑,故而亲自带着杨太后搬来西苑暂住。

杨太后的故乡芸州山清水秀,翠树依山,连绵逶迤。她自小长在水畔,对溪流湖泊天然有种亲近感,在西苑安置下以后,虽然晚间仍时不时从梦中惊醒,但白日里坐在水榭看宫人们荡舟嬉闹,确实令她心情舒缓许多。

杨太后住在琼华岛上西侧的延和殿,又在半山上的仁智殿请了几位得道高僧前来讲经,每日用过夕食,太后先沐浴更衣,后听经敬香,以求安宁心绪,夜间沉眠。

大抵是听了半个多月也不奏效,后来便干脆将高僧们遣散,如今居然又换成了个道士。皇上扶额苦笑,若能根治,倒也不拘是拜佛还是修道。

只怕到头来还是得老老实实地用药温补调养。

太后孀居多年,这回连日不适,罕见的也有点耍小脾气,但薛放并不介意这些。人在病中么,难免看什么都觉得不舒心不称意,他虽来了西苑,却动辄在椒园会见朝臣,反而是静安三天两头就来西苑陪着,贵妃也时不时地来跟前尽孝帮衬,委实辛苦了她们。

想到这里,他扭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贵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搬了个杌凳也陪坐到太后身边去了,正专心致志地听着那道士讲着些什么。

太后喜笑颜开,眉目间掩饰不住地高兴,“真的么?”

道士言辞恳切,“贫道不敢欺瞒娘娘,倘若生辰八字无误,可真真是天赐巧合,那位粉衫小姐的命格,正好可以帮您挡灾避祸,若是能够伴您左右,您夜间惊悸便有法可解了。”

太后心动不已,牵过贵妃的手来,一面轻轻拍着,一面含笑相问:“善贤,你妹妹的生辰八字,当真如此?”

贵妃银牙紧咬,强撑着挤出一个由衷的喜悦笑容,“回母后,此事千真万确。幼时在家中,便有高人替妹妹相看命数,说她的命格能旺尊者贵人,也许还能有功于社稷。”

有功于社稷?

能令太后凤体安康,度过灾厄,可不是有功于社稷么!

太皇太后也笑道:“善惠那孩子,我也有许多年未见过了,不如索性叫过来,咱们先看看吧!”

说着,便吩咐珍珠姑姑下去请黄善惠过来见礼。

薛放冷眼瞧着一个穿湘妃色交领的姑娘款款走来,不用说,太皇太后跟黄家人这回是拿准了太后想要尽早康复的心态,即便是他,也因为顾及太后而不好直接出手干涉。

遥遥看去,姿仪端庄,稳重大方,可见黄家在认清了贵妃失宠的定局之后,果然是不死心地将希望寄托在了小女儿身上。

人走近了,未语先笑,露出颊边若隐若现的梨涡,盈盈拜下请安问好,行云流水挑不出任何错漏。

太皇太后满意地颔首,善贤兴许是随了她那个小门小户的娘,哪怕弟妹亲自带在身边教养,也总是改不掉骨子里畏畏缩缩的习气,善惠就不一样了,她才是弟妹的亲生骨肉,日后定能如她母亲一般,长成一位娴雅从容的大家闺秀。

母仪天下的人选,就该有这份气度。

太后一直没吭声,黄家觊觎后位,贼心不死,这些她从来都清楚。但接连小两个月都没法子安稳睡下,她的精神已经如同一根紧绷的弦,如果再这样下去,她是真的要忍受不住了。

人在宫里闷得久了,又渐渐有了年纪,头疼脑热原也很正常,可像她这样夜夜睡不着觉的却并没有几个。

梦中的故人多半做了鬼,进进出出,来来回回,她甚至梦见怀宗皇帝不胜悲戚地问:“梓童啊,咱们的放儿,什么时候才有后呢?”

醒过来半是惶惑半是感慨,他是死后才追封的皇帝,而她又哪里当过皇后呢?

这声梓童,大概也只有在梦里才能听见了。

新帝即位已是第十一年,宫中只有一位有名无实的贵妃,孩子就更别提了。也难怪怀宗要托梦。

她犹豫地转脸去征询儿子的意见,他面色很凝重,但还是顺从地点了点下巴,微乎其微的动作,若不仔细瞧几乎看不出来,被黄家公然又算计一次,一定让他很是不快。

太后眉心稍稍舒展开,亲自伸手扶了黄善惠起来,其实只做了个擡手的动作罢了,但那姑娘确实有几分机灵劲,没有把手放在她掌心上,而是恭敬地托着她的手起身。

面相生得也好,那一对小梨涡,让她的笑容更显天真清纯,教人只看一眼便觉得能甜到心坎上。

太皇太后从旁帮腔,“哎呀,善惠出落得愈发伶俐可人了!”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