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药人
试药人
“救救我!!”钳住安纪手腕的人忽然高叫,竟全然不似一个病重之人该有的力气。
安纪眉头一皱,正想将手抽回。不料此人竟像做困兽之斗的绝命狂徒,死死握着安纪的手腕,并突然间五指内扣,向她大臂抓去!
“丫头!!”
“呃!!”
一股极疼的感觉迅速从大臂间蔓延到整个身体,安纪低头一看,才发现此人竟隔着衣物,将她的手臂抓出几道血痕来。
庄泰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她眼前,朝那人脸上便是一脚。那人扑得一声猛吐出一口血,猩红发紫,看来中毒已深。
“丫头!”庄泰大叫,跑到安纪身边。只见她正捂着右臂,嘴唇发白、脸色发灰、浑身颤抖。
“泰公!”安纪勉强撑着身体喊道:“快找药棉!”
庄泰如梦初醒,又将那人狠狠踩了一脚,手忙脚乱地翻起安纪落下的布包来。云生和云洛二人也被这惊人之举吓得不轻,颤抖着双手,一道帮着庄泰找药棉。
“丫头,你看看……是不是这个。”古由捧了一手的药棉,一旁东倒西歪地躺着几个瓶瓶罐罐。
安纪喘着粗气道:“将药棉蘸了褐色药瓶的东西给我……”
“好好好……”古由将一手的药棉胡乱揉成团,扒开药瓶口的封棉,一股脑倒在手上,将药棉透湿递给安纪。
安纪将药棉紧紧按在自己手臂几道血痕处,刺痛感似刀刃般在反复割着伤口,安纪脸色愈发灰白,整个身体也承受不住突然袭来的剧痛瘫软无力。
“这样不行,得把安姑娘先送回府。”云洛率先镇定下来,招来马车,又招呼着庄泰把安纪扶上马车。
庄泰不住点头,将脸色已近白纸之色的安纪扛着上了马车,扬鞭而起,飞也似地朝定北王府而去。
匆匆下车时正巧碰上迈步出门的古由。古由立时发现安纪被抓伤的手臂处已被粗略包扎起来,却还在往外渗着血。
“师……师父,”安纪摇头道:“您还是离我远些,您才刚恢复不久。”
古由一听,心下凉了一半,安纪这伤定是与百阶草有关。可即使这样,他哪能真就放任不管。于是迈步上前,和庄泰一道,将安纪扶到房中榻上。
“怎么回事?”古由沉声问道。
庄泰慌乱道:“我、是我的错。槐林坡的兄弟们实在找不到大夫,我这才来找她。怪我没有好好看着,那个王八羔子不知从哪混进来的,把纪丫头抓伤了。”
古由喝道:“那人中了毒!?”
庄泰磕巴道:“是、是,看身上有青斑。”
“不好!”古由赶忙跑回榻边,“纪丫头,纪丫头!”
无人应答。
庄泰慌道:“怎么回事?这丫头的身子骨不算太弱,怎么会……”
古由边急着拿药箱边急道:“现下百阶草之毒能通过血让人染病,纪丫头身上这么多道血痕……”
古由听了,只觉耳边轰鸣之声愈发重了。安纪染毒,是他未曾预料之事,更没料到,这小小药草,竟能通过毒血使人染病。难怪这所谓的疫病集中在他们这种命贱之人身上爆发。平日受尽欺凌,身上伤口自然不会少。
庄泰还在愣神的功夫,古由已经将师影叫了进来,对他二人道:“你们赶紧去天雾山把我师弟叫过来,他要是不来,就直接绑了。你们二人功夫好,他不是你们的对手。”
两人得了指示,转身便备了马车往天雾山奔去。
“师……师父,呃唔……。”安纪嘶哑的声音传来。
“你躺着就先别动了,我给你诊脉,我给你诊脉。”说着古由便要去药房拿些东西,却又被安纪叫住。
“师父……您给我拿些纱布来,我自己包扎就好。”
“什么自己包扎!你都这样了还逞什么能!”古由急道。
安纪忍着痛道:“定北王府,不能……再出现一个染毒之人。风……风雨要来了。师父,你们帮帮苏栖……我把方子交给她了。”
古由本还在焦头烂额地在房内转悠,听到这话听了脚步,问道:“因为她的身份?”
“是,不止是奉天药坊,”安纪答道,继而又笑了笑:“或许她能制出解方,救我一命也未可知。”
古由冷静下来,叹了口气:“你早知道制方之法,只不过缺一味药而已。”
安纪摇头,“不止是一味药,还缺试药之人。”
“你是想……不成!万一……”
“师父方才还觉得我的方子可行。”
古由沉默不语,只听着安纪说,“原先我也怕的……不过,既然已经中了毒,何不铤而走险,试一试?”
思量半晌,古由终还是松了口:“唉,就算我同意,宁叙那边你打算如何?”
“他也会的,”安纪转回头闭上眼,“这是救我的唯一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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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叙从天元殿出来时,已近宫门落钥时分。他匆匆上了马车,一路上忧心忡忡。今日所谈并非全是突起的“疫病”之事,宁观显然对邢氏一族已有连根拔起之意,暗中安排的计划听上去虽然冒险,但的确周到。
可是,为什么心还是沉得这样厉害呢?
他伸手将车帘掀开了些,颐运街今日人少……或许不只是今日,从前这个时候,街头依旧是小商贩们支起的各色摊子,吆喝声不绝于耳。这样沉寂荒凉的氛围,倒真让人不喜欢,他的小纪应当也是不喜欢的,所以才坚持着一定要去做她认为应该做的事情。
他有身份可以阻止,但他没理由,也不忍心让她失去自己的意愿,或许能做的,便是一直陪着她,让她明白只要她需要,随时可以在他怀里得到片刻的休息。
宁叙摇头笑了,成婚这么久,他还是这么热烈地期盼着能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