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失子
惊失子
安纪急忙抓上宁叙,宁叙似乎早也有这般猜测,但百阶草制药严密,朝中知晓此事的怕是也不过五人。连宁叙都是自己暗自查探才知道此事。
若是邢决想以百阶草乱事,非得有几年的筹谋,才得万事俱备。或许,另一种猜测可能更为现实。
他拍拍安纪的手背,岔开了话题,“你可知有味药叫犬齿草?”
安纪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我曾在医典中读到过,此药活血化瘀功效极强,我还想着是不是能加进我的解药里呢。可惜这种珍药,实在不常见。”
宁叙沉下声音道:“秦若藜让邢决帮忙弄到些犬齿草。”
“秦若藜?”安纪一下站起身,似是想到什么,又缓缓坐下,问道:“你如何得知?”
宁叙道:“你忘了宫音坊?现在不仅是我,仪和也发现了宫音坊的异动,通过转译出来的文字,大致推测出来是这个意思。”
安纪恍然大悟道:“上次我去奉天药坊找苏姑娘,坊内道路奇行,封锁严密,本来是想去见识见识奇药,结果根本不得机会。难怪邢决打上研药司主司的主意了。”
“嗯。所以此位决不可给高忠。”
“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呢?”
“皇兄今日并未给出任何旨意,得拖些时候,好好想想完全之策。”
安纪心中稍稍松口气,或许是她神情太过绷紧,草木皆兵,凡事都要想到百阶草。如今知道邢决的目的,虽然也可能会掀起不小风浪,但比起那阴毒毒药肆虐,还是好上不少的。
呼吸渐渐平缓,却又听宁叙问道:“小纪,你知道秦若藜要犬齿草做什么吗?”
她方才一门心思都放在了百阶草上,此时才来得及细想宁叙所说的话。她猛然转头,与宁叙对上了目光,一股预感袭上心头,让她从脚底到头顶都洞穿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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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七日。安纪心中又惴惴了七日。
宁叙那一问,让她忽生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滋味。秦若藜已于邢决勾结甚深,要开始下手了。可何时下手?如何下手?却无甚所知。
今日,安纪正在府中药房继续尝试配解药之方,宁叙也靠在一旁作陪。离征忽然走了进来,神色大不如常,急促道:“主子,宫里来报,请主子即刻进宫一趟。陛下……像是出事了。”
闻言,安宁两人皆是一惊,宁观怎么会突然出事?两人顾不上更衣,跟着离征往府门口而去,只见来的竟不是普通内侍,而是太后身边贴身服侍之人。
安纪赶忙问道:“内侍大人,敢问宫中出了何事?你怎么亲自来一趟?”
“回王妃的话,槿妃娘娘见红了!陛下一时急火攻心,吐了一大口血!二殿下当时服侍在旁,赶忙派人请了太医,又告知太后娘娘。太后已经去了,派奴才来请王爷和王妃速速进宫!”
宫中虽出了大事,但那名内侍毕竟在太后身边服侍多年,自然办事稳妥,话说得也明白。
二人对视一眼,怜漪失子在意料之中,可宁观吐血实在是在意料之外。宁叙快速地“嗯”了一声,牵上安纪上了马车。几人极速朝皇城奔去。
两人到了天元殿,只见殿中跪了半太医院的医师。宁仪和见到二人,赶忙迎上来。
宁叙顾不上与他说话,先往榻边走去。只见宁观正躺在榻上,发丝松散,脸色苍白,地上还有一滩没来得及清理的污血。太后正坐在榻边,一脸愁容,还带着些许愠怒。
安纪走到宁仪和身边,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宁仪和道:“琼槿宫突遭变故,父皇骤然失子,一时难控,后太医来报槿妃此次失子,伤及根本,之后也很难有孕,目前还在尽力保着槿妃的命。父皇听后一口气没上来,猛然惊咳,竟咳出一大口血来。”
安纪皱眉看着榻上的宁观,心中千头万绪,似打了结一般。宁观分明对怜漪无丝毫情意,此次怎会惊怒到此等程度?宁仪和既知秦若藜索要犬齿草,宁观怎可能全然不知怜漪迟早要失子一事?
宁仪和长叹一口气,道:“槿妃失子,就是皇兄失子,碍于身份之别,我们不能去琼槿宫,皇婶若是方便,请代为前往琼槿宫探看,不知可否?”
安纪本也有此意,便点点头。殿中众人此时也都顾不上她,她便只与宁叙道了别,自行往琼槿宫而去。
来到琼槿宫中,只闻得血气扑面,腥气甚重,连圃中的木槿花似乎都被侵染,全都耷蔫下来。
越往殿里走,血腥味越浓重。殿里忙得出奇,又静得出奇,只有丫头们端着铜盆血水慌忙走进走出的声音。榻前用纱帐隔开,跪了另半太医院的医师,各个两股战战,伏地不起。
安纪走到平日照顾怜漪母子的医师身边,问道:“吴医师,槿妃如何了?”
吴医师依旧跪地道:“娘娘出血已经止住了,性命无大碍。只是骤然小产,凶险以极,日后怕是……”
安纪探头往里望了望,只见一名接生嬷嬷从帘后出来,跪下道:“给王妃请安,娘娘刚刚转醒,正在找陛下。”安纪点点头,“烦请嬷嬷带我进去瞧一眼吧。”
怜漪松松散散地躺在榻上,脸色比月白帷帐更加惨然,嘴里一直呢喃念词。见到安纪前来,她似清醒不少,“孩子保住了吗?陛下呢?陛下呢?”
安纪摇摇头,“陛下听说娘娘孕中意外,一时急火攻心,吐血晕厥,此刻……还在昏迷之中。”
怜漪忽然泪如雨下,挣扎着要坐起来,可全身就好像一滩软泥,哪还有力气。
“陛下……安纪你告诉我,是谁害我?是谁要害陛下?是不是,是不是……”
“娘娘,”安纪小声制止,“陛下还在昏迷,此事还未有定论,请您先养好身子,再行打算。”
怜漪冷笑一声,满目通红,将全身力气都凑在手上,将被子一扯,便要下榻。
“秦若藜在哪?”
安纪道:“在天元殿中侍疾。”
“我要去看看陛下。”怜漪挣扎着下床,却被嬷嬷们好说歹说,请回了榻上。如此反复几次,她终于受不了,厉声尖叫起来,“好大的狗胆,你们奴才有几条命?本宫的话也敢违抗?”
接生嬷嬷们赶紧放开怜漪,着急忙慌地跪了一地,惶恐中又看了看安纪,请她示下。
安纪将怜漪暂时扶到榻上,又命人擡了轿子来,对嬷嬷们道:“槿妃娘娘挂念陛下,若是不得前去探望,心中不安,怕是不利于养病。一会儿用轿子擡了去,你们跟着一起侍候吧。”
怜漪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稍稍平静下来。一刻后,轿辇已备好,上面还放了些鹅绒枕头和毯子,怜漪由几人搀扶着上了车。
行了一路,都见各宫奴才皆是张皇之色,宫中出了这样的事,所有人都是将脑袋挂在裤腰带上,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冲撞到了哪位主子,脑袋就难保了。
除了丫头太监,路上倒是不见有哪宫的娘娘。怜漪问了一嘴,才知所有宫妃听闻陛下呕血一事,早早地都跪在了天元殿门口。她心里更是沉重,不知宁观的病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