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疤的回响
旧疤的回响
018：旧疤的回响
窗外的雨声彻底停歇，夜晚沉入一片被洗涤过的、带着湿漉漉凉意的寂静。温柠躺在主卧宽大的床上，却毫无睡意。黑暗中，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后背肩胛骨下方那道浅粉色旧疤的存在。它像一个沉睡的印记，却在今夜被萧让那震惊而锐利的目光猝然唤醒，带来一阵隐秘的、带着凉意的刺痛感。
书房里他骤然冰冷的“出去”，还有那如同被烫伤般移开的视线，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她心里。她知道他看到那道疤了。他会怎么想？厌恶？嫌弃？还是……像她无数次揣测过的那样，勾起他对仓库里那个混乱夜晚的不快回忆？
她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试图驱散心头那点莫名的酸涩和不安。他本就是那样一个阴晴不定、心思难测的人。她不该在意他的想法。可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那道旧疤粗糙的边缘，记忆的闸门还是被悄然推开了一条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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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个阴天，厚重的云层低垂，空气沉闷得让人透不过气。萧让很早就离开了顶层公寓，脸色比窗外的天色还要沉郁几分。手臂的疼痛和昨夜书房里那场无声的风暴似乎都成了他周身低气压的来源。
温柠独自在家。她刻意避开了那些领口稍大的衣服，换上了一件严严实实的高领薄衫。做家务时，她总感觉后背那道疤所在的位置在微微发烫，仿佛萧让那震惊的目光还烙印在那里。
雪团似乎察觉到了主人心情的低落，一反常态地没有四处捣乱，而是安安静静地蜷在她脚边，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的脚踝。温柠蹲下身，将雪团抱进怀里，脸颊埋进它柔软温暖的皮毛，汲取着一点无声的慰藉。
“没事的，雪团。”她低声呢喃，更像是在对自己说，“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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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天色愈发昏暗，空气闷热得如同凝固的铅块。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预示着又一场大雨的来临。温柠将晾晒的衣物收回，刚走进客厅，一道惨白的闪电骤然撕裂了浓重的云层，紧随其后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仿佛就在头顶炸开的惊雷！
“轰隆——！！！”
巨大的声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温柠的神经上！她怀抱着衣物的手臂猛地一抖，整个人像是被瞬间抽空了力气，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喉咙！
恐惧！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控制的巨大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她像受惊的幼兽般猛地蹲下身，死死抱住了怀里的雪团，将脸深深地、颤抖地埋进膝盖和雪团柔软的毛发之间！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呜……”细碎而惊恐的呜咽声从她紧咬的唇缝间溢出，带着破碎的颤音。怀里的雪团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主人的恐惧弄得不安，发出细微的“喵呜”声。
闪电的光芒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客厅映照得一片惨白，也照亮了她蜷缩在沙发角落、瑟瑟发抖的、无比脆弱的身影。惨白的脸，紧闭的双眼，紧咬的下唇渗出血丝，还有那无法抑制的、如同风中落叶般的颤抖。
就在这时，公寓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萧让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带着一身室外的湿冷气息。他显然也听到了那声惊雷，眉头紧锁。当他的目光扫过玄关，落在客厅角落那个蜷缩颤抖的身影上时，他所有的动作和思绪瞬间凝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温柠那惨白的脸，紧闭双眼的脆弱，剧烈颤抖的身体，还有那压抑不住的、带着绝望气息的呜咽……像一把烧红的利刃，狠狠捅进了萧让的心脏！比他手臂上任何伤口的疼痛都要剧烈百倍！
他想起了什么？是昨夜书房灯光下，她后背上那道浅粉色的旧疤？还是更久远的、他从未参与过的、属于她的黑暗记忆？
那股昨夜在书房里翻腾的、尖锐的刺痛和暴怒再次汹涌而至，但这一次，迅速被一种更汹涌、更沉重的——心疼所淹没！那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足以碾碎他所有坚硬外壳的情绪洪流！
几乎是本能地，萧让甚至来不及脱下沾着湿气的外套，几个箭步就冲到了温柠面前！他高大的身影在她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温柠！”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和紧绷。
温柠仿佛听不见，依旧死死地蜷缩着，颤抖着，沉浸在巨大的恐惧里。
萧让的心猛地一沉！他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那个总是安静、坚韧、甚至能在他暴怒时拦住他的温柠，此刻脆弱得像一片即将破碎的琉璃！他不再犹豫，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急切，单膝跪在她面前的地毯上，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试图去触碰她颤抖的肩膀。
“温柠！看着我！是我！”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些，试图穿透她的恐惧。
他的手指触碰到她肩膀的瞬间，温柠如同被电流击中，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想要躲闪，蜷缩得更紧！
“别碰我！”一声带着哭腔和极度恐惧的尖叫从她喉间迸发出来，尖锐得刺耳！
萧让的手僵在半空，心脏像是被那声尖叫狠狠攥住！她的抗拒如此激烈，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闪电再次亮起，惨白的光线下，他清晰地看到她紧闭的眼角滑落的大颗泪珠，和被她自己咬出血的下唇。
一种巨大的无力和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萧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抚这样的恐惧！他习惯了掌控，习惯了用强硬的手段解决一切，可面对眼前这个因雷声而崩溃颤抖的人，他引以为傲的力量和手段全都失效了！他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手足无措！
就在这僵持的、令人窒息的瞬间，被温柠死死抱在怀里的雪团，似乎感受到了萧让的气息和主人的极度不安，挣扎着从温柠的臂弯里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朝着萧让的方向，发出了一声细细软软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喵~”
这一声微弱的猫叫，像投入死水中的一颗石子，打破了凝滞的恐惧。
温柠颤抖的身体似乎因为这熟悉的触感和声音而微微一滞。
萧让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他没有再去强行触碰她，而是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带着室外湿冷气息的西装外套，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却又异常轻柔的力道，迅速而小心地将那件宽大的、还残留着他体温的外套，严严实实地裹在了温柠蜷缩颤抖的身体上！
温暖！一种带着男性气息和熟悉安全感的温暖瞬间将温柠包裹！
紧接着，他伸出双臂，用一种极其小心、甚至带着点试探的力道，隔着那件外套，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将蜷缩成一团的温柠，连同她怀里的雪团一起，小心翼翼地、**整个环抱进了自己怀里！**
这个拥抱生涩而僵硬，毫无技巧可言。他宽阔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受伤的左臂有些别扭地悬着，只靠一只右臂用力，将她圈紧。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每一寸的颤抖，感受到她急促而混乱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衫和外套撞击着他的胸膛。
温柠的身体在他怀抱的瞬间，猛地绷紧！那巨大的恐惧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体温的坚实拥抱撞开了一道缝隙！
“别怕。”萧让低沉沙哑的声音紧贴着她的耳畔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笨拙的安抚意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雷声……过去了。”
他的手臂微微收紧，将她颤抖的身体更稳固地圈在怀里，下巴无意识地抵在她柔软的发顶，笨拙地重复着：“过去了……我在。”
他的体温透过外套源源不断地传来，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隔着胸膛，一下、一下，敲击着她混乱的神经，奇异地压过了窗外再次响起的、却显得遥远了许多的闷雷声。
温柠紧绷的身体，在那生涩却无比坚定的怀抱里，在那笨拙却异常清晰的“我在”两个字中，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力道，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松懈了下来。
她依旧将脸埋着，但死死攥着雪团毛发的手指，却一点点松开了。怀里的雪团似乎也感受到了安全，安静地蜷伏着。
她不再尖叫，不再剧烈挣扎。只是身体还在细微地、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像一只终于找到庇护所、却仍心有余悸的小兽。压抑的呜咽声变成了细碎的、断断续续的抽泣。
萧让维持着那个单膝跪地、环抱着她的姿势，一动不敢动。他从未如此长久地拥抱过一个人，也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另一个生命的脆弱和无助。手臂的酸胀和不适早已被忽略，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中这具依旧在微微颤抖的身体上。
他能感觉到她的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衬衫布料，带来一片滚烫的湿意。那灼热的温度仿佛能穿透皮肤，直接烫在他的心上。一种难以言喻的酸胀感，混合着沉重的心疼和一种陌生的保护欲，在他胸腔里无声地蔓延开来。
他收紧了环抱的手臂，用自己身体的力量和温度，无言地传递着一个信息：安全。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