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卡姆兰战役是萦绕在亚瑟王英灵座下阴魂不散的心魔,在她死后,时间就仿佛静止般地将她带入了阿瓦隆辉煌落幕前的最后战场。
血流成河可矣漂橹,人心已失如何挽回?
在她以saber职介被召唤于世的那一刻,因亡国之痛而将自己困囿于无限悔恨与自责中的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发誓,她定要夺取圣杯,以达成光复不列颠的悲愿。
而她又如何不知道,将已然泯于历史之中的王国强制在现代复苏是一个多么有悖天理伦常的妄念,这个愿望若想实现,必然将颠覆现有的世界。
说她天真也好,自私也罢,她早已做好背负一切的觉悟。
果不其然,酒宴场面的气氛骤然冷却,rider放下酒盅,一改先前嘻嘻哈哈的神态,“骑士王啊,你刚才说要改变命运,是说要推翻历史吗?”
“是的。”saber回以坦荡目光。
她握紧双手道:“如果圣杯真是万能的,即使是那种奇迹也无法实现的愿望,也一定可以……”
雅舍尔看了爱丽丝菲儿一眼,爱因兹贝伦家的从者有如此宏愿,那位真正在背后操纵棋子之人…恐怕也觉得相当棘手罢。
通过接触阿赖耶识而掌握了这场圣杯战争几乎所有情报的神祗化身,自然知晓saber真正的御主并非爱因兹贝伦家的深闺千金,而是其丈夫卫宫切嗣——拥有“魔术师杀手”称号的男人。
主人的愿望是“世界和平”,从者的愿望是“拯救故国”,无论哪一个都天真固执到令人匪夷所思。所谓同类相斥,阿尔托莉雅和卫宫切嗣的相性可谓是差到了极点。
倘若没有爱丽丝菲儿这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充当二者中间的缓冲地带,saber势必会同卫宫切嗣分道扬镳。
“怎么了?”爱丽丝菲儿眨了眨绯色琉璃般的双眸,问道,“是茶不合胃口吗?”
“不,”雅舍尔放下茶杯,笑道,“我只是在想,今日贵舍邀请我们前来共度晚餐,并非只是寒暄一通这么简单吧?”
“啊、”被少年拆穿的爱丽丝菲儿红了脸颊,却是欲言又止地看了看韦伯,话中含义不言而喻,“待王宴结束,还想留您下来私谈……”
是个口风意外很严的女士。雅舍尔无言望向月上树梢的天空,心道别耽搁我睡觉就行……谁让小孩子到点就容易犯困呢?
冷不防地,一道毫无收敛可言的张扬笑声划破了寂静的夜幕。看回场上,saber正怒视着嘲笑她的archer。
“那个…saber,”先开口的是征服王,“我先确认一下,那个叫不列颠的国家是在你的时代灭亡的吧?是在你的统治下灭亡的吧?”
这耿直补刀的说话方式,不愧是伊斯坎达尔的风格。
“没错,所以我才无法原谅自己,所以我才后悔,我想要改变那个结局,正因为那是我的责任……”saber眉头紧蹙,眼中不掩痛惜之色。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吉尔伽美什再次用笑声打断了saber的一厢愁绪。
这次她终于忍不住驳问道:“archer,你有什么好笑的?”
恩奇都默默移开视线,他忽然不太想承认自己认识身旁那位快笑岔气的金闪闪帝王。
待肺活量过剩的笑声终于停下,吉尔伽美什这才道:“自称为王,也被人称之为王,这种人竟然说自己‘后悔’、噗哈哈——这怎么能不引我发笑呢?”
“saber,你是要否定自己亲手书写于历史上的行为吗?”对面的征服王跟着补道。
这两位王者的反应,毫无疑问是在saber的脸上打了一巴掌。
“没错!你们为何惊讶,为何发笑?”同为一国之统治者,她与他们的观念却天差地别,“赐予我宝剑,让我为之献身的祖国毁灭了,我对此感到痛心,又有何可笑的!?”
她,并非霸王,也不懂什么霸王之道——从一开始,名为阿尔托莉雅的少女就是被人们寄托理想、灌输正道而长大的。
但在英雄王的眼中,那与国家的傀儡又有何异呢?
“喂喂、听到了吗rider?这个自称骑士王的小丫头偏偏还说什么为祖国献身,哈哈哈……”真叫人笑掉大牙!
“你究竟为何发笑!”比起不解,阿尔托莉雅更多的是愤怒,她径直站起身来,连先前褪下的苍银盔甲都重新凝结灵子聚在身上。
“既然身为王者,自当挺身而出,以求所统治国家的繁荣昌盛!”
这正是亚瑟王一直奉若圭臬的信念,抑或令她无法从过去的噩梦中醒来的诅咒。
“错了。”
征服王铿锵有力、不容置喙地否认了她的想法,“不是王献身,而是国家与人民为王献身,而绝不是相反。”
saber端丽的面容上流露出不可思议,“你说什么…?那不就成了暴君的统治吗?”
“不错,”伊斯坎达尔大大方方承认了这一身份,“我们正因为是暴君才成为了英雄。”
“但是,saber,如果说有王后悔自己的统治,后悔王国的结局,那就只是个昏君,连暴君都不如!”
明君可敬,暴君可畏,昏君可笑。
“伊斯坎达尔,你自己不也是断了传承,建立的帝国最终一分为三了吗?难道说你对这个结局没有任何后悔吗?”
“没有,”他看向面前被施以“王”之枷锁的小姑娘,平静地回答道,“若这是我的决定,追随我的臣下奋斗一生所得到的结局,那毁灭就是必然的。我会哀悼,亦会流泪,但绝不会后悔。”
得到另一位王者如此答复,阿尔托莉雅目光中有什么在摇摇欲坠,“怎么会……”她嗓音晦涩艰难。
rider厉声道:“更不要说将其推翻!这种愚蠢的行为,是在侮辱与我一起建立时代的所有人!”
难道大不列颠的毁灭是必然吗?难道她一直深信不疑的都是谬误吗?
“只有军人会以毁灭为荣誉,我们怎么能不去守护弱者!正确的统御,正确的治理,这才是王者的本意!”saber如此反驳道。
军人以毁灭为荣誉,“守护”又何尝不是骑士的勋章?恩奇都在一旁作壁上观,而他所认识的王,不以毁灭为荣,不以救赎为乐,这才是“真正的王”。
伊斯坎达尔反问道:“那么,你这个王是‘正确’的奴隶吗?”很难想象他会说出如此辛辣的评语。
“……这样就好,”saber碧色如翡的眸子中光亮闪烁,“王者就该为理想而牺牲。”
rider明白过来,对方压根油盐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