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非择（三十一）

第60章非择（三十一）

女孩缓缓扬起脸庞。美丽的大眼睛里流过一丝感伤。“难道，我不可以替代父亲吗？”她望着落缤的眼神让我惊讶，那分明是一双成年人的眼。

落缤目光中满是疼爱，摇了摇头。“明祈，你还不是王，我们还是等你父亲回来吧。”说着，他转过身来，用半睁半闭的眼看着我们。“想知道些什么，可以问了。鲛人行事从来都光明磊落。”

离盏抬起细长的眼，冷漠的注视着他。“为何拦截我们？”他声音不大，但在空旷的大殿上，我仍能感受到水在波动。离盏的杀气太重。

鲛人们有些紧张，各自握紧了武器，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只有那身穿银甲的落缤似乎并不在乎，只是不屑的将目光游移开去。

明祈有些亢奋，许是没有太多的机会看到人类，她竟摆了摆鲛尾，从王座上游了下来，在距离离盏不远处，她放慢了速度，最终，还是停了下来。我注意看她的眼睛，那是双非常美丽的眸子，好像是一弯秋水，波心有荡漾的微绿。

“因为人族先杀了我们的族人。”她忽然间大声说道。声音十分好听，好像在有节奏的唱歌。我发觉鲛人的贵族似乎懂得人语，只是发音奇怪，不过还是可以辨认。从前我曾听廖说过，鲛人时常坐在海边的礁石上唱歌，歌声悠扬动人使船家迷惑，然后将他们吞食。如今看来应该是不虚的。他们的连说话的声音都如此动听，歌声定然不俗。

“可是，杀害鲛人的并不是我们。”我接口道。

明祈扭头看我，苍白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的目光总让我感到凛然，那不属于孩子，我总觉得在她幼稚的身体里，藏着一个极为成熟的灵魂。

“没错，我知道。”她用清澈的声音和优美的节奏，传达着不屑一顾的淡淡的话语。发音和咬字都那么的奇特却好听的。“可你是人啊！只要是人，就是我们复仇的对象！”她仍旧没有表情，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离盏冷冷的望着她，忽然间说道：“是你们召唤灵蛇来残害非择的百姓？”

女孩的脸猛然一抖，转过身去，用无辜的眼神望着他，“没错。确切的说，是我连通了先祖。”她说着，朝离盏又靠近了一些。

我开始打量她，她的身材只有小半个鲛人高，白色的头发好像明亮的蚕丝。橘黄色的鲛尾上，鳞片还未丰满。在柔亮的海水里，显得柔嫩而新鲜。两腮有浅橘色的细鳞，紧紧的贴着脸颊。随着她的晃动，时而闪现出些微的亮光。

好漂亮的鲛女。我在心里由衷的赞叹着。可为何在人族的土地上，流传的竟是那么丑陋的鲛人形象。我想起当年在廖的宫殿里看到的鲛人壁灯。他们面目狰狞，双手举起油灯，卑微的令人鄙夷。他们甚至因此而成为我童年时代最为厌恶和不耻的种族。当在藏于再次见到这种壁灯时，我的厌恶达到了极点。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和传说的不同？”我脱口问道。

当然，我不知当时自己的样子。可在听到我的问话时，明祈和落缤同时向我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我的母辈们告诉我，你们样子丑陋，行为诡谲，善于迷惑其他种族，还时常吃人……”我有些痛苦，感觉自己又一次被赢骗了。

明祈默默的看着我，却不再说话了，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眼神却开始变化。落缤也陷入了沉默，他身上的银光，让我感觉到有些刺眼。

“为什么？”我又一次问道。我迫切的想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同样是自然的子民，我们为什么要互相残杀！”我痛苦的喊道，同时感觉到深沉的疲惫和绝望。

明祈缓缓抬起头来，大眼睛里闪烁着哀怨。“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人族总要诽谤其他种族。我们做错了什么？”她悦耳的声音让我无地自容。

尽管还不知道具体的经过，不过，我已经能确定，这件事情上，人族定然又是始作俑者，错的还是我们。我们总是使用阴谋。对任何人。

直到被拖出王宫，穿过一片花园，被关进一片珊瑚迷阵中，还没有从疯狂的恨意中转过神来。我的身子开始颤抖，额头上的疤痕开始剧烈的疼痛。身子变的很沉，一种酸痛的感觉开始席卷全身，渐渐的转为麻木。四肢开始僵硬，冷汗大颗大颗的掉下来，滴落在地上。

离盏抱起我，目光顺着我的汗水滑落，他惊呼道：“这里没有水？”

九娆也凑了过来，此时的她看起来十分虚弱，被封堵了气脉长达一个时辰之久，能活过来，算她命大了。不过想来，她虽得到人身，却毕竟还是有着千年的修为，这个人身应该比寻常人更加强壮些。她默默的望着我，眼里卷起一丝焦虑。俯身托起我的手臂。

我的身体开始颤抖，离盏忙将我紧紧抱在怀里。他胸膛里的热度也不能温暖我，我的脸开始变得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