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别
无别
为了甩掉李通的人,伏鸢特地雇了好几位车夫,最后一段路程甚至亲自驾车。
一入雍州,伏鸢于事先约定好的地点换了身寻常的粗布麻衣,素净不张扬,另将身上所带的金银细软一并留在客栈。可她来此,要见的人并不是李遣。
年迈的老者一袭深灰色长衫,衣襟袖口处皆是西岚的狼纹,听到脚步声,老者特地倒上了一杯羊奶酒。
苍老却沉稳的声音亘古苍茫,浑然不似凡人。
“小娘子来得早了些,真不打算见见殿下吗?”
“不用了......其实不见他,我也是怀了私心的,想来没有这最后一面,李遣就更忘不掉我了吧。”伏鸢掩面喝了半杯,这酒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醇厚,却让人心暖,“大摩萨所言之死局,我倒是想开了。”
“既然我也活不了几天了,还不如在最后的日子里,帮李遣一次。”
大摩萨摇头笑道:“小娘子已经帮了殿下很多了,你能降生至此,已经是意料之外的变数。此世的殿下,本应孤苦早逝,众叛亲离,但正是有了小娘子,他才能坚守本心,寻得来世。”
想不到她这一场阴差阳错的穿越重生,竟也是件好事。据说,西岚的大摩萨能看见旁人不能看见的因果,如此才察觉到自己非此间之人吧。
“能遇见李遣,有家人,也是我之幸。”伏鸢朝着窗外远望,想不到自己这一路已经走的很远了。来雍州时,沿途的人情风俗,虽未亲自领略,但也算是瞧过一眼了,回首这多得的十八年,似是也没什么遗憾。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不自觉蹙眉,“只是李遣知道后,估计会伤心,大摩萨可要看好他,莫要让他做傻事。”
“这也不是老夫能左右的,”大摩萨掏出一张羊皮画卷,“这是殿下未来的样子。”
伏鸢接过一瞧,鬼神面具阴森可怖,那隐藏在背后的样子究竟饱受了多少孤寂和苦难?但好在这还是李遣,哪怕这辈子无缘,但也能期待来世。
“时辰不早了,也该准备了。”
雍州内多了些脸生的面孔,伏鸢将那剩余的羊奶酒喝了个干净,大方又规矩地朝着大摩萨施礼,“后会无期,多加保重。”
“小娘子,一路走好。”
————
李通随手将那传信的字条烧了,盘问着客栈的小二。
“那位小娘子身侧可还有其他人?”
小二上了壶好茶,眉开眼笑地接过赏钱,“原是她一个人来的,走的时候,身边却多了一个带着斗笠的郎君,小的虽未看清相貌,但那郎君应当比我还高大半个头。”
他举起手,示意了一番。
“可记得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李通另给了一锭金子。
“哎呀呀,小的自然知道,那位小娘子和郎君朝着城郊的破庙去了。”
打发走小二,李通接过手下递来的剑,重重弹了下剑刃。
叮——
摇晃的剑穗被李通一把扯下,眼中流露出置人于死地的凶狠,“让弓箭手在破庙外待命,等本王接了伏鸢出来后,便放箭!”
“一个活口都不要留。”
“是,但雍州牧那边该怎么说?”
此番入雍州,已是悄悄为之,倘若被瀛洲牧发现......
“本王远道而来看望岳父,巧合之下斩杀贼寇,这又有什么不合理的?”
他绑着袖口,墨色的绸带黑如蟒蛇,紧紧缠绕在手腕,可李通的视线却停留在腰间的穗子之上,因日日带着,都磨损了。
但伏鸢,
却从来没注意过。
今日天气阴沉,不是个好兆头。
李通一早便命人封了庙门,孤身踏入落叶铺地的佛门重地!
庙宇内是一座制式特别的佛陀,而他面前的那人,褐色斗篷加身,斗笠下垂着的帷幔遮挡了面容。那向佛陀虔诚祷告的姿态,无异于是在向命运摇尾乞怜。
“五皇兄,别来无恙啊。”
李通手握长剑,一步步朝他逼近,“伏鸢呢?你可是将她藏起来了?也罢,只要除了你,我便可以完成同西岚宰相的交易,顺带替你买口上好的棺材。”
那人并未起身,李通脸色一沉,
长剑于顷刻间穿过胸膛!
抽离身躯的兵器带出一道血光,于佛陀的注视下,未来的寅朝天子,亲手除了一条性命。那一剑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顾虑,就这样在李通的兴奋和快意之中直接贯穿了心口。
“你是来送死的?”
原以为李遣会反抗,却怎料他没有丝毫的反应。直到那纤细的手强忍着痛苦,微微擡起时,李通才不可置信地将斗笠摘下!
帷幔上逗留的血迹,斑斑点点,像极了一颗垂垂老矣的枯树。
“这次,总算是骗到了你。”
伏鸢应声倒地,口中的血咽都咽不下去,可她竟觉得也没有那么疼。
李通瞳孔紧缩,原本的得意之色骤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和痛苦!
为什么会是伏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