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烦人的哑巴
第20章烦人的哑巴
日头刚过晌午,穿堂风卷着海棠花瓣刮过回廊,黑瞎子斜倚在朱红柱子上,指间转着枚铜钱,蒙眼的黑绸被风吹得猎猎响。
“我说哑巴张,”他头也没擡,声音懒懒散散的,带着点不耐烦,“你杵那儿快一个时辰了,是打算把这地砖看出花来?”
张起灵就站在三步外,手里捏着件月白披风,玄色衣袍在风里纹丝不动,像尊沉默的石像。听见这话,他往前挪了半步,披风往黑瞎子肩头递了递。
“用不着。”黑瞎子偏头躲开,铜钱转得更快,“这点风还吹不倒你黑爷。”
他最烦这个。不管是在荒郊野岭的破庙,还是在这雕梁画栋的王府,这人总像块甩不掉的膏药,话少得可怜,却能把“盯人”这事儿做到极致。前几日在市集,他不过多看了两眼糖画,转头就见张起灵拎着个糖人站在身后,那沉默的架势,活像他下一秒就要跑似的。
“日头要落了。”张起灵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就两个字。
“落了就落了,难不成你还能把它拽回来?”黑瞎子嗤笑一声,站直身子,故意往他跟前凑了凑,几乎鼻尖碰鼻尖,“还是说,哑巴张你现在讲究起‘惜命’了?”
温热的呼吸撞在张起灵下颌,他却没退,只喉结轻轻滚了滚,伸手想替他理被风吹乱的领口。
“别碰。”黑瞎子猛地拍开他的手,眼神透过黑绸,像是能扎人,“哑巴,你就没别的事干?整日间跟着我,是怕我拆了你这靖安王府的梁?”
张起灵的手僵在半空,眸色沉沉地看着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终究没说什么,只是将披风又往前递了递,态度执拗得像个孩子。
黑瞎子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心里那点烦躁忽然窜了上来。他最受不了这个——不管他怎么呛、怎么怼,这人永远是这副样子,闷得像口古井,却又固执得让人牙痒痒。
“滚蛋。”他转身就走,黑靴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噔噔的响,“再跟着,爷今晚就把你那书房的孤本全烧了煨红薯。”
张起灵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快消失在月亮门后,缓缓握紧了手里的披风。风确实凉了,他不过是想……让他离自己近些,再近些。
而月亮门后的黑瞎子,靠在假山石上,狠狠啧了一声,却没再往前走。蒙眼的黑绸下,哪有什么真怒意,不过是点连自己都嫌麻烦的别扭。
这哑巴张,真是……烦死人了。
黑瞎子拐进月亮门,没走几步就顿住了脚。
身后的脚步声不远不近地跟着,像粘在鞋底的泥,甩不掉,还膈应人。他猛地转身,黑绸下的眼睛眯了眯:“张起灵,你属影子的?”
张起灵停在两步外,手里还攥着那件月白披风,玄色衣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侧悬着的短刀。他没说话,只看着黑瞎子,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坚持——那是打定主意要跟到底的架势。
黑瞎子气笑了,几步冲上去,伸手就去夺他手里的披风:“拿个破披风晃悠什么?显你绣工好?”
张起灵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两人的指尖撞在一起,温热的触感像电流窜过。他像是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披风却没护住,被黑瞎子一把抢了过去。
“你……”张起灵刚想开口,就见黑瞎子把披风往石桌上一摔,声音里带着点痞气的狠劲:“哑巴张,你是不是觉得爷现在眼睛能看见点了,就成了易碎的瓷娃娃?”
他往前逼近一步,几乎贴到张起灵胸口,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混着青草气:“以前在乱葬岗,爷单枪匹马砍翻七个盗墓贼的时候,你在哪儿?在沙漠里渴得快断气,啃树皮活下来的时候,你又在哪儿?”
“现在跟这儿装什么护花使者?”黑瞎子嗤笑一声,指尖戳着他的胸口,“告诉你,爷用不着!”
张起灵的嘴唇抿得更紧,喉结滚动着,却没反驳一个字。他知道黑瞎子说的是实话,那些他没参与过的过去,藏着太多刀光剑影,是他想弥补却无从下手的空白。
可正因为知道,才更想守着。
黑瞎子看着他这副闷葫芦样子,心里的火气忽然就泄了大半。他最烦的就是这个,不管他怎么炸毛,这人永远是这副模样,像块捂不热的石头,却又偏偏让他发不出狠来。
“算了。”他猛地后退,转身往卧房走,声音里带着点没好气的不耐烦,“爱跟就跟,别挡路。”(瞎瞎觉得哑巴把他想的太脆弱了)
张起灵看着他的背影,迟疑了一下,还是默默跟了上去,只是这次离得稍远了些,保持着不会被嫌“碍眼”的距离。
黑瞎子走到卧房门口,回头瞥了一眼,见他果然跟在后面,像个听话的影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虽然隔着黑绸,谁也看不见。
“进来。”他没好气地丢下两个字,转身进了屋。
张起灵愣了愣,随即快步跟了进去,像是怕他反悔似的。
屋里没点灯,光线有点暗。黑瞎子往榻上一坐,抓起桌上的茶壶就往嘴里灌,余光瞥见张起灵站在门口,手足无措得像个第一次进姑娘闺房的毛头小子。
“杵那儿干什么?”黑瞎子斜睨着他,“难不成还得我给你搬把椅子?”
张起灵这才往前走了几步,在离榻不远的椅子上坐下,脊背挺得笔直,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却没再提披风的事。
屋里静了下来,只有窗外的风声和黑瞎子喝茶的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黑瞎子放下茶壶,忽然没头没脑地问:“哑巴张,你以前也这样?”
张起灵擡眸:“怎样?”
“跟个尾巴似的。”黑瞎子撇撇嘴,“我去哪儿你去哪儿。”
张起灵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有瑶瑶头“你以前也粘我”
“…”
“傻子。”他低声骂了句,嘴角却悄悄勾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