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盲眼之下的锋芒
第12章盲眼之下的锋芒
张起灵离京后的第三个月,秋意渐浓。靖安王府外看似平静,内里却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皇帝派来的眼线像苍蝇般盘旋,明里暗里的试探从未断过,都在等着一个机会,拿下这座没了主心骨的王府,顺便“清理”掉那个被留下的瞎眼杀手。
黑瞎子对此早有察觉。他每日照旧在王府里走动,听书、喝茶、晒太阳,蒙眼的黑绸从不摘下,周身的气息闲散得像只养尊处优的猫,任谁看了,都只当他是个依附靖安王的废人。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看似随意的脚步,实则早已将王府的每一寸角落刻进心里;那些漫不经心的倾听,早已将每个眼线的呼吸频率、脚步声纹记在脑海。他在等,等一个不得不出手的时刻。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黑瞎子正坐在海棠树下,听小厮讲新说的话本。忽然,他放在膝上的指尖微微一动——东南角的假山里,传来一声极轻的机括声,不是王府护院的巡逻器械,是……弩箭上弦的动静。
不止一处。
西北角的回廊后,有三个呼吸声骤然变快,带着金属摩擦的轻响,是刀出鞘的声音;正厅的横梁上,有衣袂翻动的风声,轻得像蝙蝠振翅,却瞒不过他的耳朵。
来的都是硬茬。
黑瞎子的嘴角依旧挂着笑,甚至还跟着小厮的话本情节“呵”了一声,仿佛浑然不觉。只有搭在膝盖上的手,悄悄蜷起,指尖的弧度带着常年握刀的稔熟。
“黑爷,您渴不渴?奴才去给您倒杯茶?”小厮察言观色,见他似乎听得入神,笑着问道。
“去吧。”黑瞎子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点慵懒。
小厮刚转身,东南角的假山后就射出三支弩箭,黑铁箭头裹着劲风,直奔黑瞎子面门!速度快得惊人,寻常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就在弩箭离他不足三尺时,黑瞎子的身体忽然像片柳叶般向后飘去,看似缓慢,却精准地避开了所有箭羽。三支弩箭“噗”地钉在他刚才坐的石桌上,箭尾还在嗡嗡震颤。
“啧,扰人听书,可不太礼貌。”黑瞎子的声音带着笑意,人却已落在假山顶上,身形挺拔,与刚才的闲散判若两人。
假山后的三个黑衣人见状,齐齐拔刀冲上来,刀风凌厉,招招致命。黑瞎子却不慌不忙,足尖在假山石上轻点,身形飘忽不定,像在刀尖上跳舞。他甚至没拔刀,只用指尖在为首那人的手腕上轻轻一弹——那人力道顿失,钢刀脱手飞出,“哐当”一声插进泥土里。
“就这点本事?”黑瞎子轻笑一声,侧身避开另一人的劈砍,手肘顺势撞在他的肋下。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人惨叫着倒地,疼得蜷缩成一团。
剩下的两人见状,对视一眼,忽然从怀里摸出烟雾弹,狠狠砸在地上!浓白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遮挡了视线。
他们算准了黑瞎子眼盲,烟雾里必定行动受限。
可他们错了。
对黑瞎子而言,视觉本就是最不重要的感官。烟雾再浓,也挡不住他的耳朵——他能清晰地“听”到两人的心跳声,能“听”到他们脚步的方位,甚至能“听”到烟雾散去的风向。
“想用这招?”黑瞎子的声音在烟雾里响起,带着点戏谑,“太嫩了。”
话音未落,烟雾中忽然传来两声闷响,随即再无声息。
等烟雾散去,只见那两个黑衣人已倒在地上,颈后各有一道浅浅的红痕,显然是被一击毙命,手法干净利落,带着江湖顶尖杀手的狠戾。
黑瞎子站在假山顶端,蒙眼的黑绸在风中微微晃动,嘴角依旧挂着笑,仿佛只是掸去了身上的灰尘。
但这还没完。
回廊后的三人,横梁上的两人,见同伴失手,竟同时发难!刀光剑影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假山团团围住,杀气腾腾,比刚才的弩箭阵仗更猛。
“看来是倾巢出动了。”黑瞎子低笑一声,终于擡手,从腰间抽出那柄张起灵送他的短匕。匕首出鞘的瞬间,寒光乍现,映得他蒙眼的黑绸都仿佛镀上了层冷意。
他的身形忽然动了。
快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在刀光剑影中穿梭,短匕的刃口精准地避开所有攻击,却总能在毫厘之间,刺向敌人最脆弱的部位。没有多余的招式,没有炫技的花哨,每一刀都带着“一击必杀”的决绝,是在尸山血海里磨练出的本能。
横梁上的刺客想从上方偷袭,刚跃到半空,就被黑瞎子反手一匕刺穿咽喉,尸体直直坠下,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
回廊后的三人结成刀阵,试图困住他的脚步,却被他利用脚步声的回声,精准预判了刀路,反手一刀划开最左边那人的手腕,借力夺过他的刀,反手掷出,正中右边那人的胸口!
最后一人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却被黑瞎子追上,短匕抵在他后心。“说,谁派你们来的?”黑瞎子的声音冷了下来,没了刚才的笑意,带着点冰碴子。
“是……是李总管!他说……只要杀了你,就能拿到靖安王私通外敌的证据,就能……”那人的话没说完,就被黑瞎子一刀封喉。
他不需要证据,也不需要废话。敢来这里撒野,就得有死的觉悟。
片刻之间,庭院里又恢复了安静,只余下七八具尸体,和满地的血迹。
黑瞎子站在尸体中央,短匕上的血珠缓缓滴落,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嗒嗒”的轻响。他微微喘着气,蒙眼的黑绸上溅了几滴暗红的血,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有种惊心动魄的美——像暗夜中盛开的修罗花,带着致命的诱惑,又带着生人勿近的狠戾。
一直躲在门后的李伴伴,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此刻见风波平息,才哆哆嗦嗦地跑出来:“黑、黑爷……您……”
他从未想过,这个平日里温和爱笑的盲眼人,竟藏着如此可怕的身手!刚才那身手,那杀气,比王府里最厉害的护院都要猛,简直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煞神!
黑瞎子收起短匕,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指尖的血,声音又恢复了平日的慵懒:“把这里收拾干净,别污了王爷的地。”
“是、是!”李伴伴连忙应着,指挥着护院们清理尸体,看向黑瞎子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和恐惧。
黑瞎子没在意他的目光,只是走到那株海棠树下,摸了摸树干上粗糙的纹路。他知道,刚才的动静,很快就会传到宫里,传到皇帝耳朵里——那个看似无害的盲眼杀手,其实是柄藏在鞘里的利刃,只等主人归来,便能出鞘饮血。
他这样暴露实力,是故意的。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靖安王府不是没人守着,他黑瞎子,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谁敢动张起灵的东西,谁敢打他的主意,就得先问问他手里的刀答应不答应。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王府的琉璃瓦上,也洒在黑瞎子蒙眼的黑绸上。他站在海棠树下,身影被拉得很长,挺拔得像株永不弯折的竹。
远方传来归雁的叫声,排成“人”字,往南飞去。
黑瞎子微微侧头,耳廓轻颤,像是在倾听更遥远的声音——那是张起灵的方向,是他正在为之奋战的疆场。
“张起灵,”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你那边放心打,家里有我。”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瞎子,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他身后的人。他会守好他们的家,会磨亮手里的刀,等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