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篡改记忆

第12章篡改记忆

深秋的夜，寒意浸骨。黑瞎子坐在西厢房的窗边，指尖撚着枚张起灵送来的狼牙，听着院外巡逻兵的脚步声。自上次暴露实力后，王府安静了许多，连眼线都收敛了不少，可他心底的不安，却像疯长的藤蔓，越缠越紧。

他总觉得，皇帝不会善罢甘休。那座龙椅上的人，心思深沉如渊，最擅长的便是用阴私手段，对付明枪易躲的敌人。

这夜三更，月色被乌云遮蔽，天地间一片漆黑。黑瞎子刚躺下，忽然皱紧眉头——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奇异的香气，甜腻中带着点腥气，不似花香，倒像某种……蛊虫的分泌物。

“来了。”他低笑一声，翻身坐起，指尖已握住枕下的短匕。

可不等他起身，窗外忽然飘进数道黄符，符纸在空中自燃，化作点点星火，落地时竟连成一个诡异的阵法。阵法启动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压得他胸口发闷，四肢百骸都像是被灌了铅，沉重得擡不起来。

“是国师的‘锁魂阵’！”黑瞎子心头一沉。他早年在江湖上听过传闻，当今国师精通巫蛊之术，能以符咒控人心智，手段阴邪至极，没想到皇帝竟会请动他来对付自己。

阵法中央，渐渐升起一团黑雾，雾中隐约可见一个身着道袍的人影，手持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晦涩的咒语像毒蛇，钻进黑瞎子的耳朵，搅得他头痛欲裂，眼前的黑暗中，竟浮现出无数混乱的画面——刀光、血影、陌生的脸，还有……张起灵的背影，正一步步离他远去。

“不……”黑瞎子痛苦地抱住头，短匕“哐当”落地。他想抵抗，可那咒语像有魔力，硬生生撕扯着他的记忆，将那些与张起灵相关的温暖片段，一点点剥离、碾碎。

就在他意识即将溃散时，院外忽然传来厮杀声！是王府的护院发现了异动，正与暗中潜伏的高手搏杀。刀剑碰撞声、惨叫声暂时冲散了咒语的魔力，黑瞎子趁机咬破舌尖，剧痛让他清醒了几分。

他挣扎着爬起来，想冲出阵法，却见黑雾中飞出一道黄符，直直贴在他眉心！

“定！”国师的声音带着得意的冷笑。

黄符贴上的瞬间，黑瞎子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像有惊雷炸开。所有的记忆碎片都被强行抹去，只剩下一片空白。他茫然地站在原地，蒙眼的黑绸下，眼神空洞得像口深井。

“拿下。”国师的声音在雾中响起。

数名身着玄甲的高手从暗处涌出，动作利落地点了黑瞎子的xue道，将他擡了出去。王府的护院虽拼死抵抗，却哪里是这些顶尖高手的对手，片刻间便倒了一地。

等黑瞎子再次睁开眼（尽管依旧看不见），已身处一座雕梁画栋的宫殿。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温暖而干燥，与王府的清冷截然不同。

“醒了？”

一个温润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点笑意，像春风拂过湖面，悦耳得让人莫名安心。

黑瞎子茫然地侧头，“听”着那人的呼吸——平稳、悠长，带着上位者独有的从容，却又不像传闻中那般暴戾。

“你是谁？”他开口，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眼神里满是全然的陌生。

“朕是当今圣上，你的……救命恩人。”那人轻笑一声，伸手，轻轻碰了碰他蒙眼的黑绸，动作温柔得不像个帝王，“你被靖安王掳走，受了不少苦吧？是朕派人救了你。”

黑瞎子的眉头微微蹙起。脑海里一片空白，既想不起“靖安王”是谁，也想不起自己为何会“受苦”，可心底却莫名升起一丝抗拒，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遗忘了。

“我……”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别怕。”皇帝的声音愈发温柔，指尖顺着黑绸滑到他的下颌，轻轻擡起，“你眼睛不便，留在朕身边，朕会护着你。”

他的指尖带着点微凉的玉扳指触感，划过皮肤时，却让黑瞎子莫名地一颤。他能“听”到皇帝的心跳，平稳得近乎刻意，可那呼吸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这皇帝生得极好，是那种带着书卷气的俊朗，眉目温润，笑起来时眼角会弯起，像无害的书生。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副皮囊下，藏着怎样的占有欲。

那日在城楼上，他远远望见靖安王府里的黑瞎子，坐在海棠树下，蒙眼的黑绸被风吹起，露出半张侧脸，明明是盲人，却带着种惊心动魄的美。那一刻，他便动了心思——这样的人，怎能只属于张起灵那个武夫？

他要他，不仅要他的人，还要他彻底忘了张起灵，只属于自己一人。

“你叫什么名字？”皇帝的指尖停在他的唇上，轻轻摩挲着，语气带着点诱哄。

黑瞎子的眉头皱得更紧，脑海里似乎有个名字呼之欲出，却怎么也抓不住。“我不知道……”

“那朕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皇帝的声音带着笑意，温柔得近乎缠绵，“叫‘墨’，如何？像你的头发，像你的眼，干净又纯粹。”

黑瞎子沉默着，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能“听”到宫殿外的风声，能“听”到远处宫人的脚步声，却唯独“听”不到自己心底的声音。

皇帝却不在意他的沉默，只是笑着，擡手摘下他蒙眼的黑绸。

露出的眼睛很漂亮，睫毛又长又密，只是眼珠灰蒙蒙的，没有焦距，像蒙着层薄雾的琉璃。可这份残缺，非但没减损他的美，反而添了几分易碎的脆弱，让人心生怜惜，更想将他牢牢掌控在手心。

“真好看。”皇帝低笑一声，指尖轻轻拂过他的眼睑，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以后，就留在朕身边，做朕的人，好不好？”

黑瞎子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像是在抗拒什么，又像是在屈服于这温柔的蛊惑。他的记忆一片空白，像张白纸，而眼前这个声音温润、手指温柔的皇帝，正拿着笔，试图在这张纸上，写下只属于他的印记。

远处的战场，张起灵正带着大军与敌军厮杀，刀光剑影中，他心头忽然一阵剧痛，像有什么最重要的东西，被生生剜去。

“瞎……”他低声呢喃，眼眶瞬间红了。

他不知道，此刻他拼死守护的人，已被敌人掳走，记忆尽失，正站在他最痛恨的人面前，面临着被彻底改写命运的危机。

宫廷的龙涎香与战场的血腥味，隔着千山万水，却在此刻，被一条无形的线紧紧缠绕，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更惨烈的对决。他们的故事，在巫蛊之术的阴影里，坠入了最黑暗的深渊——被篡改的记忆，被觊觎的目光，还有那相隔万里的、撕心裂肺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