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记忆碎片
第13章记忆碎片
皇宫的日子，温柔得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皇帝没有限制黑瞎子的自由，甚至派了专人伺候他的起居。每日清晨，会有温热的羊奶送到床前；午后，会有新摘的鲜果摆在案上；夜里，皇帝常会来看他，坐在窗边，读些诗词歌赋，声音温润，像浸在溪水里的玉。
“今日读《洛神赋》给你听？”皇帝的声音带着笑意，指尖轻轻翻动着书页，宣纸的摩擦声在安静的宫殿里格外清晰。
黑瞎子靠在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撚着衣角，“听”着他的声音。这声音确实好听，像羽毛拂过心尖，让人忍不住放松警惕。可不知为何，每当皇帝靠近时，他总会下意识地绷紧身体，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皇帝读到这句，忽然停了下来，目光落在黑瞎子脸上，带着点灼热的意味，“朕觉得，这句子用来形容你，再合适不过。”
黑瞎子的眉头微微蹙起，没有接话。他不喜欢这种过于亲昵的夸赞，像带着钩子，想把他拖进某个无底的深渊。
“怎么了？不喜欢？”皇帝轻笑一声，伸手想碰他的发，却被黑瞎子偏头躲开。
这是他第一次明确地抗拒。
皇帝的手顿在半空，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翳，随即又被温柔掩盖：“是朕唐突了。你刚回来，还不习惯，慢慢来。”
他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已泛起波澜。这只瞎眼的小兽，即使没了记忆，骨子里的警觉也未散去。看来，光靠温柔还不够，得用点更“彻底”的手段。
夜里，黑瞎子躺在床上，却辗转难眠。宫殿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他心慌。他想念王府里的海棠花香，想念暖炉里炭火的噼啪声，想念那个总是黏着他、呼吸带着墨香的人……可那个人是谁？他想不起来，只觉得心口空落落的，像被挖走了一块。
忽然，他听到窗外传来极轻的风声，不是自然的风，是有人用特殊手法发出的信号。
“谁？”他猛地坐起，警惕地看向窗外。
窗外沉默了片刻，传来一个压低的、带着点熟悉的声音：“黑爷，是我，李伴伴。”
黑瞎子的眉头皱得更紧。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却想不起具体是谁。
“你怎么进来的？”
“王爷留下的暗线接应的。”李伴伴的声音带着哭腔，“黑爷，您快跟我走！皇上是骗您的！是他掳走了您，还用了邪术让您失忆！王爷正在外面打仗，拼了命想救您回去啊！”
“王爷？”黑瞎子的心猛地一颤，这个词像钥匙，撬开了记忆的一条缝。他仿佛看到一道玄色的身影，挡在他身前，替他挡开刀光剑影；仿佛听到一声低沉的“别怕”，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可这些碎片太模糊了，像水中的倒影，抓不住，留不下。
“你胡说！”他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动摇，“皇上说，是他救了我……”
“那是骗您的！”李伴伴急得快哭了，“皇上是想利用您对付王爷啊！他还看上您了，想把您留在身边，一辈子控制您！”
“看上我？”黑瞎子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想起皇帝那些过于温柔的触碰，那些带着灼热的目光，一股恶心感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殿门忽然被推开，皇帝带着一队禁军走了进来，脸上依旧挂着笑，眼神却冷得像冰。“李伴伴，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闯禁宫，还敢蛊惑朕的人。”
李伴伴吓得瘫倒在地，指着皇帝，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你这个伪君子！黑爷，快醒醒啊！您忘了王爷是怎么对您的吗？他为了您，连皇位都敢反啊！”
“反？”皇帝轻笑一声，一脚踹在李伴伴心口，“靖安王谋逆叛国，罪该万死，也配提？”他转向黑瞎子，语气又变得温柔，“墨，你别听他胡说，他是靖安王的余孽，想挑拨我们的关系。”
黑瞎子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乱。李伴伴的话，皇帝的话，还有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像乱麻一样缠在一起，让他头痛欲裂。
“够了！”他痛苦地抱住头，蒙眼的黑绸被冷汗浸湿，“别吵了……”
皇帝见状，眼底闪过一丝算计。他走上前，想抱住黑瞎子，却被一道寒光逼退——黑瞎子不知何时摸出了藏在枕下的短匕，是他入宫时下意识藏的，此刻正颤抖着指向皇帝，尽管看不见，气势却凌厉如旧。
“让他走。”黑瞎子的声音沙哑，带着挣扎的痛苦。
皇帝的脸色沉了沉，却还是挥了挥手：“把他拖下去，杖责五十，扔进天牢。”
禁军拖着哭喊的李伴伴下去了，宫殿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黑瞎子粗重的喘息声。
皇帝看着他紧握匕首的手，指节泛白，像在抵抗什么，忽然笑了：“墨，你看，你还是信我的，对不对？”
黑瞎子没有回答，只是握着匕首，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墙壁。他不知道该信谁，记忆是空白的，心却是乱的。那个叫“王爷”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他的心会这么痛？
皇帝走上前，没有再靠近，只是站在三步外，声音温柔得像叹息：“墨，没关系，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你只要记住，朕会对你好，比任何人都好。留在朕身边，好不好？”
黑瞎子靠在墙上，听着他的声音，听着自己混乱的心跳，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像是来自远方的厮杀声……那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张网，将他困在中央。
他不知道，此刻的战场，张起灵已得知他被掳的消息，红着眼杀疯了，不顾兵力悬殊，也要撕开一条血路，往京城的方向冲。
他也不知道，皇帝为了彻底留住他，已让国师准备了更阴毒的法术，要将他脑海里最后一点关于“王爷”的碎片，也彻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