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失控
第14章失控
皇帝没再逼黑瞎子，只是将他安置在更奢华的寝殿，派了专人看守，名为伺候，实为软禁。他知道，对付这只警惕的小兽，不能用强，得用温水煮青蛙，一点点磨掉他的戒心，让他习惯自己的存在，甚至……依赖自己。
可他没料到，黑瞎子的抗拒，比想象中更顽固。
那日李伴伴的话，像一颗石子，在他空白的记忆里砸出了涟漪。尽管想不起具体的画面，却总有一些零碎的感觉冒出来——雨天里温暖的怀抱，指尖划过眉骨的触感，低沉的“别怕”，还有……海棠花的香气。
这些感觉，与皇帝身上的龙涎香格格不入，像一根刺，扎在心头，隐隐作痛。
“今日天气好，带你去御花园走走？”皇帝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带着惯有的温润笑意。
黑瞎子坐在窗边，指尖撚着片不知何时落在窗台上的枯叶，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不去。”
他的声音很淡，却带着明确的疏离。这些日子，他总是这样，不远不近地保持着距离，既不亲近，也不明确反抗，像在等什么，又像在抗拒什么。
皇帝推门进来，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走到黑瞎子面前，看着他蒙眼的黑绸，看着他紧抿的唇，心底那股被压抑的占有欲，像野草般疯长。
“墨，你还在生我的气？”他故作委屈，伸手想碰他的发，却被黑瞎子偏头躲开。
这已是这个月第五次被躲开了。
皇帝的手僵在半空，眼底的温柔终于裂开一丝缝隙，露出底下翻涌的阴鸷。“你到底在等什么？”他的声音冷了几分，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暴躁，“那个靖安王？他是反贼，是乱臣贼子，他给不了你想要的！”
黑瞎子猛地擡头，蒙眼的黑绸对着他的方向，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不许你说他！”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他甚至不知道“靖安王”是谁，却本能地不想听任何人诋毁他。
皇帝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死死盯着黑瞎子，像盯着一件即将失控的珍宝。“看来，李伴伴那几句话，倒是在你心里扎了根。”他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点狠戾，“是不是觉得，朕对你太好了，好到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黑瞎子的身体绷紧了，指尖悄悄攥紧。他能“听”到皇帝的心跳，快而乱，带着压抑的怒火，与平时的从容判若两人。
“我没有忘。”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点倔强，“我只是……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皇帝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疯狂的偏执，“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朕可以帮你！帮你把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彻底从你脑子里剜掉！”
他猛地挥手，殿外立刻走进来四个身着道袍的术士，手里端着一个黑陶碗，碗里盛着泛着诡异绿光的液体，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这是‘忘忧汤’，”皇帝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刀，“喝了它，你就再也不会为那些模糊的记忆烦恼了，只会记得朕，记得朕对你的好。”
黑瞎子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下意识地后退：“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帮你啊。”皇帝一步步逼近，眼底的占有欲几乎要溢出来，“墨，听话，喝了它，我们就能像以前一样了，好不好？”
术士们也跟着上前，形成合围之势，将黑瞎子困在中间。那碗“忘忧汤”的气味越来越浓，熏得他头晕目眩，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国师施法的夜晚。
“滚开！”黑瞎子怒吼一声，猛地擡脚，踹翻了最前面的术士，碗里的液体泼了一地，发出“滋滋”的声响，竟将青石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这根本不是什么“忘忧汤”，是能彻底摧毁心智的毒药！
“反了你了！”皇帝见状，彻底撕下了温柔的面具，厉声喝道，“拿下他！”
剩下的三个术士立刻掏出黄符，口中念念有词，符纸化作火焰，朝着黑瞎子扑去！这是国师改良过的法术，比上次的“锁魂阵”更霸道，专门用来压制内力高强的人。
黑瞎子虽看不见，却能凭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判断方位，身形如鬼魅般在符火中穿梭，躲避着致命的攻击。可术士们配合默契，符火源源不断，渐渐将他逼到了墙角。
“砰”的一声，一张燃烧的黄符贴在了他的肩头，灼烧的剧痛瞬间传来，烫得他闷哼一声，动作慢了半拍。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震天的厮杀声！刀剑碰撞声、禁军的惨叫声、还有一道熟悉的、带着滔天怒意的吼声，穿透了宫墙，清晰地传了进来——
“把我的人还给我！”
是张起灵的声音！
黑瞎子浑身一震，像被一道惊雷劈中。所有的迷茫、抗拒、恐惧，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撕心裂肺的痛。
他想起来了！
想起了海棠树下的拥抱，想起了雪夜里的体温，想起了那句“等我”，想起了那个为他反了皇帝、为他浴血奋战的人！
“张起灵……”他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眼泪瞬间决堤，滚烫地砸在地上。
皇帝的脸色骤变，猛地看向殿外：“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回来？！”
话音未落，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张起灵浑身浴血，提着染血的长剑，站在门口，玄色的战袍被鲜血浸透，眼神猩红得像地狱爬出来的修罗。他的目光越过术士，直直落在角落里的黑瞎子身上，看到他肩头的烧伤，看到他脸上的泪痕，看到他眼底终于恢复的、熟悉的光亮——
那一刻，所有的疲惫、愤怒、恐惧，都化作了滔天的心疼。
“瞎！”他嘶吼一声，提剑冲入殿内，剑光所及之处，术士们惨叫着倒地，符火瞬间被砍灭！
皇帝吓得连连后退，指着张起灵，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护驾！快护驾！”
可那些禁军哪里是杀红了眼的张起灵的对手，片刻间就被屠戮殆尽。
张起灵几步冲到黑瞎子面前，一把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将他揉进骨血里。“我来了……我来接你了……”他的声音哽咽着，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对不起，我来晚了……”
黑瞎子靠在他怀里，听着他震耳欲聋的心跳，感受着他身上熟悉的血腥味和墨香，眼泪流得更凶了：“张起灵……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了，所有的一切。
皇帝看着相拥的两人，看着张起灵眼底的杀意，终于意识到自己彻底输了。他瘫倒在地，脸上血色尽失，嘴里喃喃着：“不可能……他明明该忘了你的……”
张起灵缓缓擡起头，黑眸里的杀意几乎要将人吞噬。他抱着黑瞎子，一步步走向皇帝，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
“你动他的那一刻，就该想到会有今天。”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一丝温度。
剑光落下，血溅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