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古寨(2) - 重生之庶春南归 - 筠丘里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临江古寨(2)

临江古寨(2)

工匠跟纤夫留下,其余人等沿着山路,打着伞蜿蜒而去,半山腰处就看到了挂了幡帜的寨落,古朴不已,山路便是还坐落了几只矮小的壁龛,以为是供的那座神佛,定睛一看,里头竟是塞了一只流着干涸血液的死蝙蝠。

骇然之下,章念还不忘敬业地翻开异闻录,哆哆嗦嗦念叨:“黑水古寨,以蝙蝠为尊。但活物供不来,就只好宰好了放壁龛上祭祀了。不足为奇……不,不不足为奇……”

关阇彦道:“难道这寨子里还有人不成?”

陶明案冷道:“都被杀光了,周家势力为了将此地占为己有,寨子里早就没人了。”

章念颔首:“此事很多人不知道,但圣人却很清楚,寨子本就与世隔绝,又紧靠京城,无法服从圣意的。周尚书这么做了,破了迷障不说,还搜刮了不少寨子里的东西,称之为寨民私藏之赃物,都进献给了圣人。圣人这才不再过问此寨,周尚书也偷偷把这里当了藏宝地。”

“丧心病狂。”魏郁春仅用四字描述了此事。

杜明堂瞥了一眼壁龛里血淋淋的东西,心有余悸地道:“寨子无人,这玩意哪里来的?”

关阇彦昂首,示意他再看看不远处的几个壁龛,里面空无一物,眼前放了死蝙蝠的壁龛不过是个意外。

他道:“山中野兽多,蝙蝠被野猫什么的扑捕了丢在这种狭仄的地方也不算什么奇事。”

众人继续前进,同时也有了共识——寨子里早无原住民,凡是出现的活物,不是野兽就是周尚书安插在此的爪牙,遇到了要么躲,要么格杀勿论。

关阇彦跟陶明案依旧是主心骨,正事之下,他们无空勾心斗角,举手投足皆是默契二字。他们很快就寻到了破败的寨子里唯一一只看起来还算光鲜的高脚木屋,屋外守备森严,屋内还有一个男人咆哮哭吼的声音,八成就是疯了脑子瞎了眼睛的周裕之了。

两人一前一后,声东击西,把守卫们引开后,作为后备军的其余三人也立马冲进了木屋,不消几眼间,关陶便凯旋而归。五人齐聚屋内,傍晚山雾肆虐,本就湿气极重,所有东西被这种湿雾笼罩好似都能发散出腐朽,木屋材质使然,这里的糜烂之气更重。

进屋后,还有很辣脑的气味扑面过来,熏得人恨不得当场流泪。在京城霸道横走的王八少爷竟沦落到了在屋内随意脱裤子拉屎的境地。其余死人还好,魏郁春一个女子看人家脱光的模样实在不合适。

关阇彦前脚一踏,主动受了“迎面痛击”,此间还特地蔑了陶明案一眼,仿佛在说,你不如我动作迅速。

魏郁春不明所以然,等前面人影撤去的时候,周裕之就已经被陶明案拿着一张同样臭气熏熏的大毯子裹住,并被五花大绑了起来。圆滚滚一头大猪就这样被捆成了只会蠕动的大虫子。

章念跟杜明堂没忍住,捏着鼻子干呕了好一阵。

周裕之眼睛瞎得厉害,他爹为了给他止血,竟干脆叫人把他眼珠子给剐了,还把那两个本就只能塞得下绿豆的眼眶缝了起来。他张大嘴巴,口中烂牙一堆,金银镶嵌其中,恶臭再度袭来。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虽然傻了,但贪生怕死的求生欲还在骨子里。他察觉到来者不善,叫起来,声音之粗,听着更像一头笨猪的低吼。

陶明案最善逼供,他道:“大胆周裕之,恶意纵火,提斧杀人,杀害无辜,芳樱楼上下白来号人含冤而死。你可知罪?!”

“啊?芳……芳樱楼!”周裕之动作很大,但身子被捆得扎实,他只好像个大蛆在地上翻滚蠕动,他一边滚又一边嚎叫,两个被线缝得严严实实的眼缝居然因情绪激动再度流了血,“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放火!我什么都没有做!!!”

章念已经抓起本子抄录起了供词。听及此处,颇为不耐烦地挠了挠耳朵,还跟身边其他人吐槽起来:“你们看,每个有罪的人最爱说的就是这句——我没做,我什么都没做,我没罪!”

陶明案运筹帷幄,他虽不知芳樱楼纵火案细节,但其常居之地“融玉阁”下葬花魂无数却是板上钉钉的事,他明了此子神志不清,问明白了也是不会承认的,他打算诱导其主动承认罪责。

他道:“你若无罪,李氏长子又怎么会死?!樱楼大火肆虐,客人之中却唯你逃了出来,手中举斧,你可知,李子脖后便有斧痕?!”

周裕之欲要跪地,可腰腹使不上劲,只好滑稽地仰在地板上,两只肥胖的肘子在肮脏的褥子下抖动。形容凄惨,叫人不忍直视。他竟然哭了:“大人啊大人!!!冤枉冤枉!不是我,我没有杀人!!!李干不是我杀的!我他娘的根本都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

“……是,是女鬼!我知道了,一定是那只女鬼要陷害我,一定是!!!”

众人安静片刻。

章念诡异出声:“女鬼?这说辞怎么跟刘翁写的遗书差不多?”

关阇彦:“刘翁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被鬼逼死的,但杀他的却是买了龙骨香的阳春菊。我看,周子如今疯状跟刘翁不相上下。动手的人八成是同一个。”

这是新线索,魏郁春有感而发:“俩人都是先疯,后才有自杀的趋势。”

要是继续给周裕之宣扬一些关于女鬼的邪门东西,他还真会学着刘翁自杀。

杜明堂插话:“阳春菊?不是个男人吗?怎么又变成女鬼了?莫不是洞市的董十郎骗了我们?”

关阇彦:“诸位有所不知,婚宴当夜我亲眼见过阳春菊一回。”

陶明案看他:“哦,莫非关兄就是那晚在关府逃窜的奸细?”

关阇彦亦看他:“关府机关重重,我以一己之力从中脱险岂非英雄大气?怎是逃窜了?”

他险些要冷笑出声,但碍于外人在场,他继续说正事:“阳春菊此人不以真身露面,其造人偶,惟妙惟肖,一手拈花一手提灯,偶上有线,他牵拉此线来操控人偶,技艺高超,善金蝉脱壳之法,所以难追难抓,那晚我便是中了他的计,差点落于敌手。人偶可伪,男女皆可,形容比鬼更瘆人。”

杜明堂:“我明白了,这人男不男女不女,跟周裕之接触的说不定就是他造的假女偶。”

关阇彦颔首,示意陶明案继续审问周裕之。

“女鬼是何来头?”

陶明案紧盯周裕之,任那贼眉鼠眼之相往哪里逃窜,他都不会放过其半分,周裕之就算瞎了眼也能感受到身前那叫他无法抵抗的压迫力。

他听陶明案又喝:“她为何要害你?生人化鬼必遭炼狱之灾,你若双手不沾血,她们为何要来寻你?报复二字,你心里岂不明白?你道未害李子李干之命,却言灾祸乃女鬼一手造就,而芳樱楼一案中死去的除了李干便是百来只为火海所困的女子们,既是她们的鬼魂来寻你,岂不是道是你放的火害的他们?!大胆周贼,纵火之罪你可认?!”

这可是道送命题,本先,陶明案也认为芳樱楼杀人纵火皆出自一人之手,可看周裕之的反应不太一样,他决定继续变通。他此话一出,意思明了,周裕之倘若不认杀李之罪,便是默认了自己就是芳樱楼放火之人。

如若他两桩事都不承认……

周裕之果然尖啸一声,他清楚,杀李干的罪责,可远远没有一把火烧了京城第一花楼芳樱楼的大:“大人!冤枉冤枉!那火也不是我放的呀!我没罪!!!女鬼……女鬼,是我偷偷葬在融玉阁下的娼妓,这些娼女不要脸!得……得了便宜还卖乖!恩将仇报!”

是了,如果周裕之两罪都不认,为了解释女鬼来源,他便只好主动承认她们是被自己害死的那几十具女尸。痴傻之人不会说谎。

他果断透露此罪,第一是觉得娼妓便是娼妓,是猪狗不如的东西,此罪远没有上面两个要命。第二,芳樱楼纵火案的确不是他的所作所为,因为融玉阁死尸一罪他一旦认下,便是彻底葬送了他家的前途,毕竟那些死尸的数量不是个小数目,各个被虐杀致死,且其中还有近十岁的幼女,有悖人伦。他再痴傻都不可能不清楚此道理,除非他已是畜生之辈,不懂人伦之理。

关阇彦开口:“中晋先帝仁爱宽厚,罔顾人伦天理正其最最痛恨的罪孽,更是被当朝圣人当成神诏奉行着。圣人虽多疑忌势,但从不违逆先帝遗志,即便热衷杀人灭势,却从不虐杀。”

章念补充:“周家势力灭黑水寨其实就是投其所好,圣人看不顺眼此野地,周家替他灭了个干脆不说,还给他进献了各种美言,无一不是靠着顺应天道而行在夸。周家表里不一,得圣人多时之宠,融玉阁埋尸在这群权贵眼里虽看似小事,但真真是彻底撕碎周家假面的关键之处,圣人知道了,周家就不得势了。难怪周裕之杀完人还要用特殊工艺把那些尸体深埋处理呢。”

他语速很快,说着说着有些入迷,又恨恨咬牙:“周家猖獗,圣人其实都清楚,迟迟不灭难道仅是缺个理由那么简单吗?如果融玉阁的事不被泄露出去,外界风声消停,圣人其实根本不会惩戒周家的。我看圣人其实比周家还要表里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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