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章一百五六大石病危

第127章章一百五六大石病危

李天晟微微摇头，耶律大石斜睨着看他一会儿，说道：“好吧，我知道因为你的夫人是金人的公主，罢了，如此我也不想再多言，夷列，你没法留住你李叔父，让他再多教你了，若上天垂怜，我希望我们有朝一日还能相见……依然可以把酒言欢，不过……希望会是在中原，去吧，临行前到宫里一聚，让我和塔不烟为你和海娜送行。”李天晟不知怎的，感觉万分沉重，见夷列已经哭起来，普速完也两眼含泪，李天晟上前抱着夷列，颇有些难过，但还是坚持起身拜别道：“谢过陛下，如此臣弟告退，耶、耶律兄你和嫂夫人也多多珍重，我、我会在中原等你们。”看着李天晟的背影远去，渐渐快走出猎苑，忽然听见身后夷列和普速完都在惊叫：“父皇、父皇！”声音响彻在草原上空。李天晟猛地回头，暗道：“啊，不！不好！”

耶律大石怔怔看着李天晟离开，忽然心口血气上涌，蓦地一阵头痛欲裂，眼前被阳光一晃，金光刺眼，仰天倒下。耶律夷列和普速完都吓坏了，大叫起来。远处挞马涌进来，萧斡里剌刚办完事务返回，见到情况，急奔过来，李天晟愣在猎苑辕门边，正要牵马，见到此番景象，不觉大骇，跟着也跑过来，只见挞马护着耶律大石往这边而来。李天晟迎上去道：“这是怎么回事？啊？”夷列哭着跟在萧斡里剌身边，李天晟走过去叫住，萧斡里剌顿了一顿，安排辽军小心护卫大石回城。跟着喘了口气，对李天晟道：“军师，有什么且回去再说吧，天色不早了。”

回到虎思斡尔朵皇宫，萧塔不烟立刻请来御医诊治。李天晟在寝殿外守候，看见夷列立在殿外，萧塔不烟出来，萧斡里剌、萧查剌阿不、耶律松山、萧迪里等都在下面，李天晟上去道：“皇后，陛下他……”萧塔不烟搂着普速完，看了看李天晟，道：“还在诊治，希望佛祖庇佑。”不禁喃喃念起佛经来。

李天晟微微点头，呆了半晌，萧塔不烟停下，看着他道：“当年，他出也米里城围猎时曾遇到野熊攻击，他啊，以为自己还年轻，其实他身上还有多年的战创……身子早已大不如前，但他坚持不肯服输，总以为自己还是二三十岁的壮汉，总以为还要带领大家有朝一日打败金人，光复中原，可如今你坚持说要离开……他、他……李兄弟啊，你可知对他犹如剜心一般啊……”说着不禁侧过脸，将普速完搂得更紧，捂着脸抽泣。

李天晟听了浑身一震，不禁感到十分愧疚，心头涌起一阵酸楚，低头流下泪来，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坚持要离开辽国，竟然会给耶律大石如此打击，而他平时看上去就好比大漠远处挺拔的雪山一般岿然不动。可如今倒令李天晟猝不及防，愣在那里。

萧塔不烟流着泪，偷眼看了看李天晟，用衣袖擦着擦眼角道：“我一个妇人家，本不该在你们男人之间的事情上说些什么闲话，但我希望李兄弟知道，重德他一直以你为重，我们夫妇当年能从金人那里九死一生，正是念在有李兄弟舍身相救的恩情，他平日一再和我说起，大辽今日能够中兴，李兄弟虽为汉人，但居功第一，不怕当着几位契丹老兄弟的面，重德他曾经和李兄弟有约，这大辽江山他都愿意和你共掌，还说除了给你封过西平王爵位外，还想要把我们契丹最尊贵的大于越封号也给你，只要兄弟你肯留下，适才这一路上，他迷迷糊糊念着的可都是你，萧斡里剌和我一双儿女都可以作证。”夷列和普速完都连连点头道：“叔父，父皇一直都说对不住李叔父。”

李天晟听得热泪汹涌，连连摇头：“嫂夫人就不要再提那些了，李天晟心里从没想过要什么封赏。”萧塔不烟点头道：“是，我知道李兄弟和重德都是义字当先，当时我的心里也有一些忌讳，但凡契丹人都知道，大于越一职历来非父房里功勋卓著之人不可，大辽两百余年中只有四人得封大于越。如今重德他已经这样，李兄弟，只要你愿意留下，我也同意将大于越封号给你……”萧斡里剌和松山等都面面相觑。

李天晟忙摆手道：“不不，实在不可，皇后，我不敢当，不能为李天晟一人坏了大辽几百年的规矩。臣弟何德何能，我心里实在受之有愧。”萧塔不烟道：“不是我要令李兄弟为难，你与重德一起打下了这西域大辽的江山，虽然眼下好像有些安定，但你也知道，不管契丹人也好，汉人也好，在西域都是少数。先前大辽征伐多年，眼下需要休养生息，发展图强，如今各部百姓都知你李天晟是葛儿汗的左膀右臂，在这个时候你忽然离开，那些文武百官，西域各族的百姓会怎么看待陛下，怎么看待大辽朝廷？知情的人会认为陛下是成全李兄弟归隐山林的志愿，不知情的多半会认为陛下只能共患难而不能共富贵，更有多心之人会以为大辽朝廷是无法容纳有才有德的外族，大辽在西域就会慢慢失去人心的啊，李兄弟，你可曾想过这些？”李天晟听了萧塔不烟一番哽咽之言后，也长叹一声，心道：“她虽然有些言过其实，但所顾忌的也不是毫无道理，我确实只想到让自己全身而退，对大辽在西域日后情形并未想那么多。”

众文臣武将都来来去去，萧塔不烟抱着普速完一面哄着孩子一面吩咐处理政务，然后进到寝殿中。李天晟静静守在那里，看着萧塔不烟纤瘦的身形入内，忽然觉得自己多少年来，其实并未怎么留意过这个皇后，想不到她是这样心思缜密。算起来，她和自己一般年纪，生了一儿一女后，岁月也没有在萧塔不烟身上留下多少明显的痕迹，看上去她还如青春少妇一般，但言语气度自有一股让旁人信服的力量，如同刚刚劝说李天晟，句句话语说得很柔和又带着情感，不管听着还是看着，都让人无法抗拒。

没过多久，完颜海娜也赶到了寝殿外，李天晟上前道：“你怎么来了？”海娜道：“这都大半日了，见你还没回来，我便入宫来问问，听说陛下他……他到底怎样？”李天晟拉过海娜到一旁廊柱边，低声道：“这都一个多时辰了，御医还未出来，着实让人担心……”海娜见众将都在一旁窃窃私语，“这么说，是不是没法再走了？”李天晟叹了口气：“看看情形再说，之前陛下倒是已经答应了。”正说着，寝殿内传出一阵动静，御医快步出来，众将纷纷上前询问，御医却向着李天晟过来道：“军师大王，陛下和皇后有请。”萧斡里剌等人都问，御医道：“诸位莫要心急，请容在下尽全力医治。”说着请李天晟进到里面，完颜海娜静静在廊柱边等着。

进入寝殿，穿过帷幕，见萧塔不烟擦着眼泪，让夷列牵着普速完先出去。萧塔不烟起身道：“李兄弟，你来了，陛下想和你说说、说一会儿话，御医你和本宫出去一下。”说着看了看床榻上的大石，微微点头，走了出去。

李天晟慢慢走到耶律大石身边，听到萧塔不烟走出殿外安抚着萧斡里剌等众将的声音，李天晟心里怦怦乱跳，他没想到大石竟然会这样倒下，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忍不住跪倒榻边，眼眶又情不自禁湿润起来。

大石侧脸静静望着他，淡淡一笑，“兄弟你、你……坐、坐下……”努力想要伸手，李天晟急忙握住道：“陛下，我、我……实在对不住……没有想到会、会是这样……老天保佑，你会好起来……”大石微微睁眼：“不必如此……你来、来这里，已经……已经……”说着微微摇头，“我先前太过，太过执着……天意……天意不可违逆……我想……我是不能回、回中原了。”

李天晟听着大石艰难地说话，不禁万分伤感，摇头道：“不，耶律兄……”大石望着有些黑暗的屋顶：“我不该一心想着让契丹人东征西讨……能够保住西域，让大家有安稳的家业……大辽、大辽应该知足了……可是我……我或许再也看不见夷列和普速完长大……看着他们……”李天晟眼泪已经夺眶而出。不一会儿抬起头来，泪水模糊了视线，周围灯火让人眼前一片迷离，李天晟伸手擦了擦眼睛，回想起当年在风云阁，二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契丹青年，面对江河日下的辽国，面对强大的金兵，面对宋人千军万马的偷袭，身上有一股勇往直前的胆色。即使亡国之难也没有让他低头和气馁，甚至面对苏丹桑贾尔十多万大军，他的坚毅和英勇足够让大辽将士万众一心……他是天生的领袖，可他就这样突然的走到了生命终点么？李天晟无论如何都难以相信，他很快就要迎来五十大寿，人生百年，他才走到一半啊！李天晟越想心里越痛，竟忍不住痛哭起来……

大石见他如此伤心，知道他虽然坚持要离开，但显然情谊犹在，叹了一声：“不要这样……我想见一见你是……是尚有、有不情之请……李兄弟，望你体谅……”李天晟一怔，“本来我、我答应过兄弟可以返回中原，可、可我这、这旧疾发作，恐怕时日无多，夷列他、他才八岁，塔不烟可以遵循大辽祖制监国主政，但、但她一介女流，这、这西域也不同于中原……我想兄弟可以替我照拂一二，再留上两三年，再多教导夷列一些，等、等他们母子……稳、稳住大辽……再、再让你离开……还望、望贤弟答允！”说着目光一直盯着他，期盼之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