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擂鼓·备战
“雁栖山不会有山匪,这所谓的山匪,多半是柘融所扮。”范令允纵马疾驰,顾屿深骑术一般,眼下被人揽在怀中,冷静分析道,“末柳城关隘三道防线,他们如何进的维州巧儿关?!”
“范令允。”顾屿深有一个不好的猜想,“长平关之事未定,那个从大梁内部射出的冷箭——”
“不知此战单是柘融所为还是西北与西南联手的第一战。”范令允低声说。
马蹄嘶鸣,顾屿深第一次真正的看到了末柳校场。战鼓高悬,红旗招展,儿郎冷肃,列阵其上。在深秋的苍穹之下,黄草纷飞,天地间唯一的艳色是红缨枪上的枪穗。
范令允把人抱下马,疾步走入中军帐。
乔河先到一步,两人打帘进去的时候,正看到乔大帅一把扯过庆阳府驻军的兵符。
“末柳边防,是维州第一道关隘。”姚近冷冷的说,“朴昌的命令下的好,车掀帘人停步,你们却是怎么执行的?!”
“我们、我们也想不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啊——”那守城的南斗军长官一脸为难,“虽说是放过几个商队,但是均有统计,末柳不是行商之地,他们大多只是落脚,没过几日就离开了。”
“一堆饭桶。”乔河怒拍桌子,愤声道,“而今雁栖山之事,若是探查有疑,你们的脑袋都保不住!”
“乔河。”范令允此时淡淡看来,前者才止了话头。
“庆阳府诸军,今日起归本帅所管。”乔河努力按捺住怒火冷语道,“之后朝廷怪罪,本帅一力承担。”
姚近打帘,“滚吧。”
闲杂人等离开之后,范令允看向乔河,“此时暴露身份,若此战不胜,朝堂怪罪下来,乔氏满门没有生还。”
“此战不能不胜。”乔河说起正事儿,收起了他那一副嬉皮笑脸的性子,“西南不比西北,巧儿关是第一道防线,关内就是维州驻军。若是雄鹰飞过鸣月河,跨过巧儿关,从此西南就是门户大开。”
姚近把地图挂起。
“你还拐着姚家陪你趟这趟混水,”范令允扫视一眼,“这是姚家第几位公子?”
“行九。”姚近苦笑道,“本是反抗婚事随他出来,没想到惹这种祸端。”
“此战大捷,便是军功一件,算不得祸事。”顾屿深说,“行军之事我不精通,只一个要求,范令允身份不能暴露。”
“巧儿关是西南的屏障,范令允的身份关乎朔枝安危。”顾屿深走到布防图前,随手指了指西北十二部,“在场诸位都知道长平关之事有疑,眼下不能确定那通敌之人是否还在国内,亦不能判断此战是否是西南西北联手的第一战。他的身份若是传到朔枝,定是一场血雨腥风,内忧外患,诸位即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能为力。”
帐内一时寂静,乔河思忖良久,点了点头。
备战之事一直聊到深夜。
姚近要去写军报,和上奏朝廷的请罪书,还要通知一下东南那边的老侯爷。之后就要赶往青尧府同张灵修交涉,保证军粮的供应和后方的安全。
走出军帐的时候,明月挂在黑天上。烛火灭了,就是这苍茫大地中唯一的光。
“我送你回乔河的院子?”范令允牵马而来,套好了车。
“回原来的地方吧。”顾屿深摇摇头,“我得去看看宣许,陈润和刘郊,顾兰。”
乔河要去南斗军中作部署,最后一个出来,就看到昔日朔枝城中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这副贤良淑德的模样。心中突然有了个奇怪的念头。
长平关之战,范令允已经年十七。可是东宫无妃,无女使。京城诸多贵女等着宫内海选,可当时的帝后二人比他家儿子还放心。
乔河当时羡慕的要死,乔贯日日催夜夜催,叫他成家。后来还是他离了东宫,在战场上闯出了名堂才算摆脱了家族的逼婚魔咒,顺带解救了同在魔咒中的姚九。
“怕不是,太子殿下就不喜欢姑娘?”
这个离谱的念头甫一产生,乔河看二人的眼神顷刻就不纯洁了。
“这可是个大新闻。”他从紧张的备战中分出了一缕心思,老神在在的想,“朔枝那边且不说,宋简要是知道了,范令允有的熬。”
太子算什么,宋平易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他身上无处不带毒,有千般手段做的人不知鬼不觉。他被人贩子卖到药谷中,少年时只得了这么一个师兄的庇护才能长这么大,那是比亲人还亲的关系。
顾屿深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思虑重,脸色苍白。今日又这么折腾了一遭,在回程的马车上就睡着了。范令允抱他进了院子,看见了刘郊来给陈润的屋子添灯油。
太子殿下把人安置好,关上了门。
“我听宣许说了。”刘郊把灯放在一旁,轻声问道,“是又要打仗了么?”
“此战突然,应该不会多久。柘融骤然发难,与宣许和陈润两人在山中遭遇脱不了干系。二人逃出生天,柘融坐不住了。雁栖山的布置巧妙,毁于一旦。”范令允没避讳,他抬眼就看到陈润屋中的宣许,“陈润怎么样?”
“烧退了,正在好转。宣许不肯离开。”刘郊说,“倒是顾兰,这几日好像忧心忡忡的。”
范令允叹了口气,“她人呢?”
刘郊抽抽嘴角,指了指屋顶。
顾兰躺在房顶上,正在看中秋后微微亏缺的明月。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她听到身边碎响,没有说话。
范令允也没想她说话,兀自开口,“我要去战场,你把屋子里的人看好。顾屿深身体不大好,就让他在宋简那里就行。”
顾兰还是没有说话。
范令允做完该做的事,起身就要离开。看到顾兰这副样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一句,“顾兰,今时月古时月,你所见的,只是此间月。”
“上辈子如何,也是上辈子的事情。浮生一梦,到头都是浮云。他只是顾屿深,是他自己。重蹈覆辙也好,步开新路也好,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顾兰勾勾唇,“说的轻松,若是他重蹈覆辙,你又要一哭二闹三上吊。”
“因为我喜欢他。”范令允没有遮掩,“我想他好。”
“但是如果重来一次,是让他又一次经历绝望,不若那痛苦就我一人感受。”范令允低眉说,“不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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