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朝暮·中秋
“余哥,十五去喝酒不?”范令允正在收拾行李,身边突然多了很多人,互相搭着肩笑着问。他们刚开始还因为范令允长得太过文秀,又是天降的军正有所不满,几个月下来,倒也没有了偏见。
宫廷中混出来的人,为人处事方面都是滴水不露的,没人会不喜欢这样一个长得耐看,有真才实学还有情商的长官。
范令允人还在军帐中,心早就飞走了,闻言笑着摇了摇头。
众人一听,颇为惊讶,拿肩撞他,打趣道,“咱这军帐子里,不跟着弟兄们喝酒的,一共就两种人,一种呢,是有家室的,另一种呢,是有心上人要去那花灯会上拉拉扯扯。我们小余兄弟,是哪一种啊?”
太子殿下顿了顿,认认真真的想了想。
“嗯。”他道,“某种程度上,两种都是。”
他想着小院里的儿女情长,周围的几个汉子却面面相觑,严肃了起来。
“……小余,你别是靠着一张脸忽悠人家姑娘吧。”
“对啊,余哥,骗婚可不叫有家室……”
“日久生情的话本真的很老套。”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说,范令允默默的听着,一时有些无言以对。
最后一人一脚给踹了出去,“滚!”他笑骂道。
帐子外面传来欢乐的声音。
而此时的军营外,四个孩子并作一处,围着一辆马车。顾兰坐在宣许肩头,用手搭凉棚看向远方,“没出来啊。”
“顾小花,你别乱动——”
“哪儿有那么快。”陈润坐在车上,耳朵里仔细听着军营里面的动静,很久很久,只有风吹过战旗和枯草的声音,隐约有士兵来回走动的声响,“还没吹号呢。”
“今欲先驱诱谕,暂顿兵刑,书箭而下蕃臣,吹笳而还虏骑。眷言筹画,兹理何从?”刘郊说与陈润听,认真发问,“此句何解?”
“听着像时务策?”宣许努力保持着平衡,闻言搭话,“一个童生试,会考这么难的?”
“是时务,从外交与军事政策结合方面想一想。”陈润顿了顿,“童生试对郊姐姐没有难度。早为后面做打算是应该的。”
“不战而屈人之兵?”刘郊咀嚼了几遍,然后叹了口气,“时务这块儿,委实是难。”
“郊姐姐别担心,那谁回来了——啊!宣许,你干嘛!”顾兰本来喜滋滋的,从高处往下看的感觉太好。却不耐得宣许突然发难,不满的晃了晃脑袋,“好好看你的二、哥、哥。你不乱动咱俩就倒不了。”
“事儿精,不愿意就放我下来。”顾兰嗤笑一声。
宣许从善如流。
此时,营中的号角声响了。
夕阳西下,沉闷的号角声被晚风击碎在空中,在狼烟和落日中显得格外苍凉寂寥。让周围一众来接送的人群都安静了下来。
四个孩子,三个都是燕来镇的边陲遗民,一时有些怅惘。
“遗民泪尽胡尘里……”刘郊轻声道。
陈润拉了拉她的衣袖,“慎言。”
北斗之事未毕,南方边关又起。顾兰的眼神暗了暗,不知想起来哪一年的大雪。
宣许叼着草叶,吊儿郎当的打破了沉重的气氛,“喂,济仁堂分明和这儿顺路,他放值之后分明可以过来直接把人捎回去,为啥非让我们在这儿等着?”
“今天的糕都没卖多少!”
其他三个孩子没接话,沉默的看着这根胆大却心粗的木头。
刘郊也不再想她那道没有写完的文章,轻声八卦起来,“说起这个,昨天我偶然看见,顾哥哥好像在翻《诗经》。不时皱皱眉,之后又恍然大悟,抄写了下来,揣着那张纸条出了门。”
“我去还书的时候,好像看到他在街道上,身边提着一盏灯,想要挂在灯会上。”
末柳城的灯会,早在几日前就开始布置。官府只负责治安,不管其他。有心的男孩子会把写着自己心意的灯挂在上面,然后领着姑娘前来。若是姑娘有意,摘了灯来,挂在家中,便是成了一对良缘。
姑娘们也是如此,会自己缝制或是买来荷包,荷包中放入自己的纸条,送给心上人。
“嘘,莫要多言。”陈润把手揣在袖子里,笑着说,“说多了有人要急。”
“谁急?”顾兰撇撇嘴,“我不急。”
“小兔崽子偏心偏到姥姥家了。”宣许冷笑说,“你顾哥哥上辈子怕是救了你的命。”
顾兰没说话。
她实际上问过顾屿深,此心是否如初。
顾屿深当时正在厨房忙活,闻言只是愣了愣,然后勾唇笑了笑,“我依然不会走剧情。我就是我。”
顾兰欲言又止,抿紧了唇。
“至于喜欢这件事。喜欢上就是喜欢上了。你或许会说是因为吊桥效应,要么就是剧情影响我的心意之类的。但我可以很肯定的说,我就是喜欢他。”
“……但他是太子。”顾兰道,“三宫六院之后少不了的。”
“那我就离开他。”顾屿深说,“我不是恋爱脑。封建帝王么,能理解,但我不接受。”
顾兰很想问,“如果他要把你关在朔枝呢?”
“如果他宁愿毁掉你也要把你拘在御花园一隅的天地中呢?”
“如果他性情大变,如果你们的喜欢变成了囚禁对方的牢笼呢?”
但她问不出,这些都是未定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