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燕来·倥偬
长平关之战大捷的消息,在朔枝满城杨花的时候,随着白衣静行的军队入了京城。
北斗军悉数被灭,太子受奸人谋害落入河中九死一生,二皇子范令章带着军队驰援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了满城百姓站在残破的城门上,一声声喊着那些英雄的亡魂。
范令章几乎是滚下了马背,跪倒在血海之中。
他茫然的问身边的副将,“太子殿下呢?”
副将抿唇,神情悲痛,说不出话来。
范令章的泪水倏地落下。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此行之前,有人还笑着同他说,等他回京,春猎捕一只白狐狸,给他做一件大氅。
“你食言,你不义。”范令章麻木的想,他用手覆面,泪水止不住的从指缝中流出,砸在地上,“范令允,你混帐。”
满城缟素,举国哀痛。
春日将尽的时候,辰熙帝原本沉疴未愈,大典过后,心力交瘁哀毁过度,当夜回宫路上直直吐出一口血来,整个人昏了过去。
范令章临危受命摄政朝廷,皇后沈云想垂帘听政。
这种局面一直维持到了五月。
辰熙帝范元游身体稍微好了一些,由皇后陪着再度回到朝堂,只下了两道指令。
“西北边疆不可一日无军,着定远侯入西北,重整北斗军。”
“国不可一日无君。今朕已无力朝廷,着二皇子范令章为太子,摄政朝廷。”
敕令一下,满朝寂静,都陷在了震惊之中。
等到众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沸反盈天,一一举着笏板有事要奏。
可惜范元游支撑不住,早早退了。
当晚范令章来跪沈云想,请她让父皇收回成命。
“北斗军一案未结,儿臣也从未管过政事,难当此大任。”
沈云想当时正在御花园里面荡秋千,闻言嗤笑,“你哥也没当过太子,不也这么多年过来了?都是命,认命吧宝贝儿。”
范令章依然苦着脸,“母后就不能暂管朝廷?”
“烦,不管,之前又不是没管过。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就推给自己儿子?!
沈云想伸了个懒腰,要赶客,“去东宫看看吧,老二。”
她微微笑道,“看看你的命。”
朔枝的春日,实际上是很漂亮的。
御花园的建造,沈云想和范元游各出力一半,范元游偏爱牡丹玉兰,沈云想觉得俗,在另一边让人种满了紫藤桃李。
回到凤栖阁的时候,她的发尾衣衫之间落满了繁花。可惜春风一吹,在廊前被吹散了。沈云想推开门,屋内是清苦的药香。范元游坐在她的梳妆台前,微微偏头,看向来人。
“病秧子,离我的梳妆台远一点,你粗手粗脚的别碰坏了,很贵的。”
范元游从善如流,笑着站起揽住她,让她坐到了铜镜前,然后为沈云想一一卸掉发上的钗环。
“你是不是瘦了?”他凑过去,就着铜镜看。
沈云想顿了一下,低眉轻声,“到底是亲生骨肉,养了这些年,怎么都会想的。”
“他入你梦了么?”
窗外春风忽起,穿过回廊,风铃叮咚响,屋中的纸页书画随风翻动。
帝后二人谁也没有说话。
十月,范元游身体彻底支撑不住了,让位太子。
十二月,在范令允身死九月之后,范令章登基,年号景瑞。
…………
燕来镇的冬日没有雪。
新皇登基的消息传到镇子中的时候,范令允正在屏风后,教那些姑娘们弹琴。来往的宾客从屋外走过,私语着国家大事。
听到北斗军换将重组,新帝登基之后,一阵乱音,范令允怔怔的看向古琴的断弦。
姑娘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有小倌大着胆子来屏风后相问,就看到了断弦扫过范令允指尖,淅淅沥沥落下的鲜血。
“先生,您的手指割破了?!”
“唔,没事。”范令允本能答着。然后霍的站起,在一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颤颤巍巍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走出了屋子。
月娘抽着烟,瞧着稀奇,笑问“诶,弟弟,怎么了这是?被谁轻薄了?”
范令允恍若未闻,只说了一句,“抱歉,身体欠佳,今日工钱不必算了。”
然后一阵风一样的就跑了出去。
月娘被风刮得莫名其妙。等到人跑远了才问道身边的姑娘,“咋了,你们动手动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