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第91章尾声
第91章第91章尾声
折柔骤然从噩梦中惊醒,心脏突突急跳,后背冷汗涔涔,几乎浸透中衣。
天色尚早,屋内光线昏昧黯淡,四下都看不真切,像笼了团灰蒙蒙的薄雾。
梦境里一片混乱,支离破碎,一时回想不起具体的情形,唯有那阵惊惶后怕的感觉尤为清晰。
越想,就越是教人心中不安。
折柔闭上眼,勉强缓了缓神,待心跳慢慢平复下来,披衣下榻,草草洗漱后,径直去找了周霄。
“可有前线的消息送来?”
周霄刚收到抚宁送来的线报,不防她竟会突然寻过来,开口便显出一丝迟疑,“……有,有的。”
看出他神色不对,折柔心头一紧,“出事了?”
周霄见她误会,连忙出言解释:“九娘子莫急,是好消息!”
他略去抚宁解围的经过和孙宪及其幕僚已教谢云舟拿下送回上京问罪的细节,只捡要紧的说。
党项仓促退兵,泾原军精锐乘胜追击百余里,总算是扭转了战局。
但抚宁城中缺医少药,谢云舟强撑着处理完最要紧的军务,便将余下事宜悉数交由贺忠善后,自己则于前日带着胥国公和一众伤兵折返灵州。
只是他外伤本就不轻,连日劳顿之下伤势反复,又发起了高热,还未到灵州,人便有些昏沉了。
折柔听罢,微微松了一口气,心头却仍隐约存着一丝难以形容的不安。
鸣岐并无大碍,那……陆秉言呢?
战场上刀剑无眼,她虽盼着陆谌能如当日所言,自此与她相忘江湖,余生再无纠缠,却也不愿见他真有不测。
可南衡不在军中,陆谌的副将亦不知其行军机密,其余消息也只能再等。
……
谢云舟躺在榻上,浑身剧痛,仿佛在火中煎熬,意识浮沉间,只觉口干舌燥,忽然唇边一凉,一只柔软的手托起他的后颈,将盛水的瓷碗送了过来。
温度刚好的清水润入喉间,谢云舟缓过气来,费力地睁开双眼。
模糊的视线慢慢聚焦,等到终于看清眼前那张熟悉又渴念的面庞,他一时间竟有些不可置信,试探着小声唤她:“……九娘?”
声音干涩低哑,几不可闻。
“可好些了?”
折柔轻声应着,伸手去探了探他额间的温度。
恍惚间衣袖软软拂过,带来一缕浅淡的杏花香,柔软温凉的掌心忽而贴复上来,谢云舟愣愣地反应了半晌,终于觉出几分真切实感。
下一瞬,一股难言的松弛和巨大的欢喜同时翻涌上来,他忍不住伸手想要覆握上去,却不防扯动了伤处,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折柔赶忙按住他的手,“别乱动。”
谢云舟点点头,额上墨色的发丝被汗水浸透,一双漆黑的眸子湿漉漉地望着她,好像被雨水打湿了毛的小貍,和平素张扬恣意的模样大有不同,难得显出几分脆弱可怜。
折柔心下一软,取来干净的软布替他擦了擦汗,温声嘱咐道:“你伤得不轻,需得好生静养。”
谢云舟老老实实地应下来,不多时,于昏沉间安心地合眼睡去。
如此又煎熬了数日,谢云舟的伤势终于好转,行动虽尚有些不便,精神却已好了许多。
便是这时,陆谌的消息猝不及防地传来。
陆谌的副将温序径直来见,面色沉痛,声音嘶哑得厉害。
折柔站在廊下,安静地听着,面上也瞧不出什么波动,仿佛只是听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沉默许久,她才轻轻地问了一句:“他……可曾留下什么话?”
“郎君只留下一封信,信中唯有一十二个字。”
温序喉头滚动着,半晌,一字一句,哑声开口。
“此身许国,马革裹尸,余愿足矣。”
大抵是深知谢云舟待她十足赤诚,决计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更不会教她受人欺负,所以他旁的什么都没有留,不论是信物还是多余的嘱托,都不曾留下。
倒是像他一贯的脾性,十足的利落狠绝。
既然决意放手,那便走得干干净净,不留丝毫牵绊挂碍,免教生者徒增烦扰。
静默良久,折柔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
谢云舟站在一旁,看着她的反应,心里的不安几要破胸而出。
他比谁都清楚她和陆谌之间的情分,哪怕从前有过再多的怨怼恼恨,可总归还有年少时孤苦作伴,相依为命、刻入骨血的亲情在,陆秉言于她,到底和旁人不同。
可如今面临这等生死大事,她却只是沉默不语,不哭不闹,也不追问其中细节,这教他如何能放心。
“九娘……”谢云舟轻声唤她。
良久,折柔缓缓摇头,低声道:“我没事。战事无常,从前在洮州的时候,每次送他出征,我都有准备。”
甚至还反过来安抚他,声音轻飘飘的,“你身上的伤还未好全,莫要站久了,回屋歇息罢。”
谢云舟哪里还顾得上自己伤好没好全,简直担心她担心得快要疯了,可一时又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