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77章意外
第77章第77章意外
大周承平日久,上京城中繁华富庶,汴河夹岸的瓦子里有大小勾栏百八十座,大者可容纳数千人,小者更是精致浮靡,往来尽是达官显贵。
将一入夜,这些毗邻错落的小院便高高升起彩旗绣幌,在四角飞檐悬上旖旎的红纱栀子灯,整夜笙歌不休。
此刻正是酒至半酣、眼饧耳热的时候,满院旖旎靡丽的气氛却被突然闯入的冷肃兵卒冲撞得七零八碎。
一列列披甲执锐的禁军气势汹汹地冲进来,铁甲森然,啷啷作响,四下里惊呼声一片,方才还笙歌靡靡的庭院,霎时乱作一团。
“让开!官府办案!”
“挡路者死!闲杂人等速避!”
李保吉怒骂一声,漫不经心地扯了扯衣襟,大步走出前院长廊。
院外火把如龙,映得四下通明如昼,上百名铠甲鲜明的军士已将前院围得水泄不通。
当先之人一袭细鳞银甲,腰挎长刀,忽明忽暗的火光落在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勾勒出一双冷冽锋利的眉眼。
竟还真是这个姓陆的。
李保吉面色微微一变。
陆谌立于阶下,目光一瞬锁住了他颈间那道狰狞的血痕,背后猛地沁出一层冷汗,心头的惊怒简直难以言表,不觉就握紧了刀柄,手背上青筋根根突起。
那伤口仍在淌血,血渍分毫未凝,显见是将将割破不久,前后不会超过一盏茶的功夫。
这伤是怎么来的,不言自明。
他几乎不敢去想她此刻的情形,甚至也不必去想。
若非这畜生蓄意逼迫,她又何需拼死自卫。
这本不该是她做的事!
陆谌缓缓擡眸,和李保吉对视,声音彻底冷沉下来,几要掩不住森然杀意,“禁军追查细作,闲人退避。”
一想到自己好事还未成,搅局的竟然先寻过来了,李保吉心头顿时泛起一丝焦躁。
那女人到底是个官眷,若是在这里被搜出来,应付起来是有些麻烦。
“本王不曾见过什么细作,要查就去别处查。”
陆谌眸色沉静,扯唇冷哂道:“此事由不得二王子做主,我既得了线报,职责所在,今日必得彻查此地。西羌求亲一事得来不易,还望二王子——”故意停顿片刻,话音陡然一沉,“莫要逼我动武。”
听出陆谌话中的威胁之意,李保吉眼神一瞬变得阴狠,凉笑着反问:“若是扰了本王的兴致,你能担待得起?”
陆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死人,“倘若细作贻误我大周城防要务,只怕二王子更担待不起。”
李保吉闻言微眯了眯眼,轻嗤一声:“你这是在威胁——”
不待他话音落下,陆谌已向前踏出半步,眼神冷厉如刀。
“锵——”
见他动作,左右禁军骤然拔刀,数十柄长刀同时出鞘,明晃晃的刃尖直指李保吉。
迎着穹际清淡的月色,锋锐的钢刀折出一片刺目的寒芒,如电似练,在他颈间投下一圈圈冷冽的光晕。
院中忽然安静一瞬。
李保吉舔了舔后槽牙,擡起头,阴恻恻地看向陆谌。
到底是沙场上拼杀出来的悍将,手上沾过血,和那等在富贵窝里泡软了骨头的纨绔子弟不同,是当真有血性同他动手,真打起来他也未必讨得了好。
虽说他恨不能恶心死那谢云舟,但到底不值当为此耽搁了亲事,为今之计,不如先将人送走,左右成事也不急在一时,就算实在不成,大不了换处僻静的地方,将那女人一刀杀了,照样能泄恨。
打定主意,李保吉将一只手背到身后,做了个手势。
廊角的阴影处,立刻有一个羌卫悄然退了下去。
陆谌余光扫见那厢隐秘的动静,面上却只佯作未察。
今夜他之所以能强压着满心的惊怒躁恨,按耐着杀意不曾动手,等的就是这一刻。
自一接到消息,他便率人片刻未停地搜寻,终于找到线索,却查知李保吉重金包下了整整这一溜的雅间小院。
这一排勾栏小院临水而建,其间水阁密如蜂巢,汴河支流纵横交错,暗渠连通各院后门,只需一艘小舟便能悄无声息地将人送走。
而她的安危就在顷刻,晚一分,她便多一分遭人欺辱的危险,现去调船封河已然来不及。
若是一间间水阁搜过去,只怕搜到三更半夜也难觅踪迹,反倒要惊动贼獠,更不知会在暗中将她送去何处,甚至干脆于混乱中杀她灭口。
届时再将一切推称为误会,和亲大事当前,即便闹到朝堂上,至多也不过就是赔礼了事。
事关她的性命安危,他一丝一毫都赌不起。
只能暂且先闹大了动静,将李保吉引出来,逼这贼獠主动露出破绽,再让谢云舟尾随上去救人。
陆谌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微扬了扬下颌。
谢云舟正带着人伏在一旁的屋顶上,见状,立刻悄无声息地缀了上去。
瞥见暗处的护卫已经退去后院,李保吉往前走了半步,存心再拖延些时间,冲着陆谌挑衅一笑,“将军这般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丢了夫人娘子,满城找呢。”
陆谌忽地扯唇笑了笑,淡淡道:“二王子大抵有所不知,上一个算计我妻之人,已教我亲手扔进汴河里喂了鱼虾。”说着,那双漆黑的眼盯在李保吉面上,幽似寒潭,“倘若有哪个不要命的,胆敢欺负到我妻头上,我必定要将其千刀万剐,方可稍泄心头之恨。”
屋里,折柔不知前院出了何事,只听着呼喝声脚步声乱作一团,像是起了不小的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