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47章皇命 - 闻君有两意 - 燕识衣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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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第47章皇命

第47章第47章皇命

立储传位,一向是父子间隐而不宣之事,就这般被戳破将会引来何等大罪,李桢怎敢轻易认下?

更何况,他虽然确实恨不能谢云舟早死才好,可也当真不曾动过手脚。

参与私盐舞弊的确是重罪,他也为此日夜焦心,但其间仍有转圜余地。

若是寻常钦差涉及此案,他或许还真会动手,但那是谢云舟,他心里有忌惮,如今却平白蒙受冤屈,李桢只觉胸臆难平,“官家,儿臣实是冤枉!儿臣不曾暗下毒手,更不敢心存此念!”

可官家全然不理会他的辩解,一双苍老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目光阴冷至极:“不必说那些无用的话,朕今日便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既当真动了这份畜生心思,便休要怪朕……做一回前朝石季龙。”

犹如一道惊雷在头顶轰然炸响。

石季龙是何人?那是因次子石宣谋害幼弟,便下旨虐杀石宣全府上下数百口的暴君啊。

李桢猛地擡起头,额上的血珠顺着下颌滴落下来,洇湿了雪白的中单领缘,鲜红刺目。

起初的惶然到此刻已经彻底化作了悲愤,藏在袖中的指尖不住颤抖,李桢红了眼,愤然道:“爹爹!到底我是爹爹的儿子,还是他谢云舟才是爹爹的儿子?从小到大,每每我同他有什么争执,爹爹都偏心护着他、叱骂我……爹爹,他是您的心头宝,我就是地上草么?爹爹又焉知这不是他谢云舟设计的一出好戏,要陷害于我呢?!”

李桢越说越恨,可他的委屈不平却只招来官家的拍案震怒,“放肆!竟还敢狡辩!当年太子被人挑唆谋逆,你在其中又有几分清白,真当朕不知么?”

李桢惶然一震,还要再说什么,官家的额头上已然青筋暴起,狰狞怒道:“来人,将这逆子给朕押去宗正寺别院,无赦不得出,留待审刑院细查!”

殿外值守的禁军班直奉命入内,甲胄作响,团团围拢过来。

哀莫大于心死,李桢暗暗攥紧染血的袖口,平静地低了头,掩去眸中层层阴翳,被禁军簇拥着带出了福宁殿。

声响远去,大殿中重又变得空旷,官家急咳不止,面色涨得通红,怀忠赶忙上前抚着后背替他顺气,又斟了一盏温茶,呈敬上去,“官家息怒,官家息怒,保重龙体啊。”

官家咳了许久才平复下来,颤抖着接过茶水抿了一口,哑声问道:“长公主府上可得知消息了?”

怀忠应道:“依着官家先前的吩咐,还不曾透出信儿去。”

沉默良久,官家缓慢地点了下头,“再等几日……寻到鸣岐下落之前,将消息暂且压下来罢,免得阿姊白白跟着忧心。”

怀忠小心应声:“是。”

吩咐完,官家复又沉默下来,好半晌,方才缓缓转过头,凝望向窗前盆中栽植的一株木芙蓉。

竹帘如篦,低垂半卷,将薄暮的天光筛作无数缕金丝,盆中的木芙蓉已经由白转红,瓣叶显出几分颓然,仿佛褪去残脂的美人,一日花期将尽,眼看着就要零落成尘。

不知过去多久,忽听官家疲倦地叹息了一声,又似是自言自语,涩然道:“我想着让他去积些功劳威望,谁成想……他还不曾娶妻呢……若是当真出了事,九泉之下,我有何面目去见蓉娘……”

冷不防听见那两个字,怀忠登时一个激灵,强自按捺住乱蹦的心跳,出声劝慰:“官家可莫要说这等丧气话,小郡王吉人自有天相,此番必能逢凶化吉,平安归来。”

犹豫片刻,他又向上觑了觑官家的神色,继续劝道:“娘子……娘子她在天有灵,想必也会保佑小郡王遇难成祥。”

官家想听的自然是吉祥话,可话虽是这样说,他们主仆心中却都有如明镜,知晓这一回小郡王怕是凶多吉少了。

淮河正值汛期,水急湍猛,贼人趁着夜黑炸船行刺,小郡王负伤坠江,守备卫所几百人捞了一天一夜,也没能寻到半分踪迹,风高浪急,这到底会被江流卷去何处……大抵只能看天命如何了。

还有护卫送回来的那本账册,他曾在旁边瞧过一眼,那上面不仅浸了水渍,更是星星点点布满血痕……

这简直就是活生生地往官家心窝里戳刀子啊。

“会么?”沉默良久,官家转头看向怀忠,眼中隐隐泛红,声音涩哑难当,“我只怕她心中还记恨着我,也不肯保佑我们的孩儿……”

官家老了,无论当年有过何等铁血手腕,到此刻也终究是难□□露出几分脆弱。

怀忠心头微微一酸,一叠声地应道:“会的,自然会的,那可是您和娘子唯一的骨血,如何能舍得呢。”

官家似是信了他的话,垂下眼,良久,默然地点了点头。

铜壶滴漏中水声滴答,远处的天色渐发黯淡,到了掌灯时分,一列宫人无声地鱼贯而入,手中捧着仙鹤衔枝铜烛台,在澄泥花砖上投下一道道摇曳的暗影。

星星点点的烛光在大殿内渐次亮起,官家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忽然开口问道:“陆谌回京了没有?”

怀忠忙擡头应了一声,“是,陆将军已于昨日抵京,往禁中递了复职的申状。”

官家点点头,“去,召他来见我。”

怀忠连声应下,转了身悄声退出福宁殿。

陆谌在淮安盘桓日久,眼见上京的形势已不能再拖,只能一面安排人手继续寻人,一面先行回京善后。

原本谢云舟和他先后返程,却不想他前脚抵京,后脚就听探子回报谢云舟出了事,整桩事太过于巧合,处处透着不对劲,越想越让他心头难安。

刚刚见过了温序回到府中,御前的小内侍便寻上门来,陆谌只能换了身公服,随前来传话的黄门步入内廷。

福宁殿外气氛凝沉,一片阗寂。值殿的小黄门见陆谌过来,呵着腰行过礼,像猫儿一样轻轻撩起门帘,请他入内。

陆谌被引到御前,肃容向上行了一礼,“臣拜见官家。”

官家闻声擡眼看去,却不想教他的形容微微惊了一霎。

入宫面圣,自然要收拾仪容,陆谌一身公服严整妥帖,黑鞓银銙带,鬓发收入玉冠,束得丝丝利落。

可饶是如此锦衣光鲜,竟也难掩神态上的憔悴沉寂,倒像是得了场大病缠绵催命,整个人苍白消瘦得叫人心惊。

官家擡了擡手,示意他免礼入坐,拧眉问了一句:“这是怎的了,路上奔波病了?”

陆谌谢恩落座,也未多言,只简单地应了声是,“路上不慎遇着些波折。”

官家一腔心思都牵念在谢云舟身上,本也无心过问臣子私事,略问一句以示关切便够了,闻言便只点点头,不再追问。

“急传你入禁中,是有要事。你大抵不知,鸣岐在路上遇了刺客,幕后之人许是冲着他手中账册罪证而来。

眼下我已着令将李桢圈禁在了审刑院,但终归是家丑不可外扬,你和鸣岐情谊深厚,他最信得过你,我想着,两淮盐运舞弊和鸣岐遇刺这两桩案子便并到一处,交给你彻查承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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